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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出去的苹果(52)

作者:语山堰 阅读记录


孙见智不紧不慢去结账,从江风夷离开的另一个方向下楼。

她们在商业街的一座彩色沙滩伞下碰头。江风夷坐在木椅上,拳头要攥出血来。

“就差一点了。”她对刚坐下的孙见智说。

“是啊,就差一点。”孙见智看见自己嘴里呼出白气,缩了缩身子,“下次吧,捕猎要保持耐心。”

“和他多说一句话我就想吐。”

“我知道。”

孙见智把手机递给江风夷,屏幕上是她刚找到的那一则旧帖,楼主叫“孤独的疯子”,他爆料槐北富豪郑某劳和一名会所女子有婚外情,会所女子向富豪索要 50 万,被原配捉奸在床,这名会所女子从此神秘失踪。

帖子只盖了十几楼,观众只关注性,因为没有吸引人的图片,也没有真实的身份信息,这个帖子并没掀起什么水花。

“这人是谁?”江风夷打开他的主页。

“不知道,可能是会所的人,也可能是郑伯劳这边的人。他发布了五个帖子,来来回回说的都是这件事。发帖时间集中在当年的八九月——和案件时间吻合,前后再也没有动态,可能是弃号了。”

“也许他说的是真的。”江风夷回想起郑伯劳的神情。她眉眼皱成一片涟漪,仿佛要溺毙在自己的思绪中。

孙见智看她像着了魔,推她一下:“现在什么都还不确定,你别被自己的想象打倒。”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她松开拳,惘然环顾。四处都是雨,一双双鞋踩起水花,餐馆看起来都是冰冷的。

“一起吃个午饭吗?”她问道。

孙见智看一眼手表:“我还有别的案子等着处理,得先回去。”

“噢,那你快走吧。”江风夷先站起来。

“那你呢?”

“我去吃饭。”江风夷朝孙见智摆了摆手,朝有餐厅的地方飞快走去。走到一半,她又在细雨中停下,转过身来,两人互相望着。

“雨天路滑,你注意安全!”江风夷喊道。

“知道了!”孙见智用力摆手。

两人都背过身朝各自的方向离开。江风夷在商业街绕了一圈,感觉孙见智走远了,才走进地铁站乘车回家。

第40章 告白

一场冬雨连着下了几天,江风夷也有几天没见到郑伯劳了。

李禾向夏蓉求证那则旧帖里的“捉奸”一事,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夏蓉说:“有这回事,那天郑伯劳的老婆杀进我们会所,把 Gaby 提着头发揪出来打……不过这件事也没下文,第二天郑伯劳又来找 Gaby 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按照夏蓉的记忆,江望第是在“捉奸”事件发生后大概一两个星期离开会所的,之后她没再见过她。

李禾:“这件事除了你和当事人,还有谁知道?”

夏蓉点了根烟抽:“哟,你们要找人呐?”

李禾在烟雾中岿然不动,严肃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夏蓉:“知道的人多了,会所里人来人往的,能看热闹的都去看了。”

李禾:“具体描述一下他们争吵的过程。”

夏蓉细想了一会儿,慢悠悠说:“我想想啊……那天郑伯劳的老婆带了几个壮汉,突然冲进会所来,我给她指了路去郑伯劳的房间。我在外头听见她骂 Gaby 是狐狸精,郑伯劳护着 Gaby,他们就拉扯起来了……听郑伯劳他老婆的意思,好像是 Gaby 想要郑伯劳给钱开公司?他老婆扬言要弄死 Gaby,把人拉出院子里去打了几下,后来不知道 Gaby 在她耳边悄悄说了什么,哎,她突然又放了 Gaby,带着人气哄哄地走了……”

夏蓉回忆着那个灿烂的夏季,她的梦神会所是如何人欢马叫金碧辉煌,江望第只不过是里面无名无姓的一块砖,跌出来换一块再补上就好,只要没砸着客人,没谁会知道她和其他砖块的区别。

……

晚上七点的医院很热闹,江风夷走在路上,低头回复孙见智的消息。

早先孙见智得知江风夷从李志远那里拿到了许予华和赵平原的一些遗物,提出让江风夷把东西送到警察局进一步检查。江风夷答应了。

病人在看新闻联播。

江风夷放下背包,重重吁出一口气:“阿姨,我来了。”

病人说:“我女儿刚回去。”

隔壁床的护工阿吉和江风夷是同一个公司的,她看到江风夷,见鬼似的说:“小江,医院昨天晚上出事了,你知道吗?”

江风夷放下背包,打了个呵欠:“出什么大事了你这个表情?”

“医患纠纷,一个病人家属拿刀要砍医生,丁科长出去抢刀,被他砍得半死,啊呀,我路过那里,玻璃窗上面都是血……”

“谁出去抢刀?”

“丁科长,你不是跟他很熟吗?”

“小江,帮我倒杯热水。”病人说。江风夷没听见。病人又喊了一遍。

江风夷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帮她倒开水。

阿吉说:“他在 8 楼住院,你去护士站问一下是哪个病房。”

她一路跑出去,电梯在一楼卡着,她直冲进消防梯往上跑。护士站没人,她等了片刻,沿着病房一间一间找,直到看见一个空的姓名牌。她停下来,透过门上的窗看到了丁闻易。他醒着,半躺在病床上,并没有阿吉说的“半死”。

这一刻她才突然觉得气喘,跑了一路的汗也下来了,心口慌得难受。

门是虚掩的,她想敲两下推开,但是看到丁识和艾良也在,她担心遇到她们会尴尬。几秒钟的犹豫好像过去半个世纪,她终于鼓足勇气要敲。

“……竟然是白兰香吗?”艾良说,“下次别送我这个味道了,好土。”

丁识嗔道:“不识好歹。闻易特地给你挑的。‘如此高花白于雪,年年偏是斗风开’,你看他给你的赞美多高。”

为什么又是这样。她仿佛一直和艾良共享所有她和丁闻易独有的美好的秘密——猫的名字,花的气味。空气像有了阻力,江风夷颤抖的手怎么也敲不下去,转身离开了。

回到病房,阿吉说:“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他在睡觉,就没打扰他。”她转进卫生间拿水桶,朝病房那头说,“阿姨,我打点热水给你擦身子。”

“去开水房打。”病人在外头喊道,“要烫一点!花洒这个水太凉了。”

“知道了。”江风夷倒掉刚接的小半桶热水,出门去开水房。她腹诽花洒的水明明已经很热了,为什么还觉得不够烫,一定要烫伤才好吗?

开水房嗡嗡作响,水流很小,她蹲在门边等,胸膛里有海浪拍岸。

丁闻易如果真的在乎你,至少应该发消息告诉你吧?她在脑海中分裂成两个持武器对话的红蓝小人。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是你自己说的只做朋友。你刚才应该推门进去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捏了?可是我很想他。你真讨厌。可是……

水漫出来,哗啦啦响,她吓得慌忙伸手去关,不小心又被水龙头烫得跳起来。

没一件顺心的事。

晚间的电视连续剧被调低音量,变成了哑剧,病人在床上慢慢睡着了。江风夷守在一旁,看画面中的一男一女做出疯狂的神情,但是没有声音,很滑稽。那场矛盾激烈的戏过后,只剩下白开水似的乏味的脸。江风夷不再感兴趣,低头看她和郑伯劳的谈话。

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动起来,变成奔跑的小人儿,她的眼睛一个也捉不住。她频频拿出手机看,没有任何新消息。

一切都变得枯燥,一切都变得焦灼,她好像忘了自己的姓名,陷入虚无之中。

她闭上眼,躺在折叠床上,手机熄屏压在腰下,耳机里唱“她曾是快完成的家,温暖的火把”。

后腰压着的手机震了震。她抽出来看,是丁闻易打来的电话。

有种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的感觉,她按下接听键,用沉默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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