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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出去的苹果(58)

作者:语山堰 阅读记录


阿鲸又别过脸去不说话了,不屑争辩似的。

她点头:“既然你觉得我累赘,那我们就分手吧,我不要你管。”

阿鲸转过脸来一把拉住了她。江望第才看见他眼眶泛红,脸上有泪痕。他紧紧攥着她的手,像是用牙关把泪咬在眼眶中的:“你走了我怎么活?你明知道我离不开你。”

她的眼泪也刷地流下来:“那你说怎么办?如果实在没办法……就只能告诉我爸妈了。”

那是江望第最不愿意走的一条路,她能想象到那条漫长道路的两旁站满冷嘲热讽指指点点的人,爸爸就站在人群里随声附和,妈妈和她一起受辱。可是至少妈妈会陪着她。

阿鲸知道告诉她爸妈意味着什么,他相信那些穷人会为了钱打上门来,把这件事弄得天下皆知。

“端午,你先冷静。”他唤着他对她的昵称,“我从来没说要让你打胎。我想把孩子生下来,因为他是我们相爱的证明。”

“可是……”

“你等等。”阿鲸匆匆下车,走向草地里。

江望第也跟下车,站在路旁看他。六月的天色湛蓝,耳边风声呼啸,她的白裙子被风吹得鼓起来,像一朵风铃花。阿鲸穿的是白衬衫,千纸鹤似的在草地里摇摇摆摆。

“你在干嘛?”她大声喊。

“等我一下!”他回答。

白云匆匆,她的爱人乘风而归,手里有一束碎野花。风把他的刘海吹开,露出一额头的汗。他拉着江望第穿过草地,向河岸靠近。她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但还是不敢确定地追问:“你在瞎搞什么……”

前方是坡,下不去了,阿鲸才停下来,在草地的最高处单膝下跪,献给她鲜花。

她捧过花,眉头皱着,嘴角却忍不住笑。

“江望第,你愿意嫁给我吗?”

阿鲸虔诚地把掌心那枚草编的戒指供奉在指尖。那是一枚缠绕的狗尾草,有毛茸茸的装饰,带着他手心里的汗。

她在他下跪的那一刻猜到了他要求婚,可当他真正说出口时,她还是被那种幸福震撼得起鸡皮疙瘩,忘了要回答他。他又问了一遍:“江望第,你愿意嫁给我吗?”

“江望第,你愿意嫁给我吗?”

“江望第,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不停地问,她哭着点头,跪下去和他抱在一起。

回家的路上,江望第从婚纱想到婴儿车的颜色。天上有积雨云遮住太阳,那太好了,没人会被晒伤;路边有孩子摔了一跤,那太好了,他正在学会走路。成为未婚妻的新世界没有烦恼。

但烦恼很快找到了她:“你爸妈会接受我吗?”

“那是我的责任。”阿鲸看她一眼,“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发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接受你的。”

她感到安定,又从他语言里读出来仿佛让他们接受她需要付出巨大代价似的,江望第的卑微被提醒起来,渐渐觉得惆怅。她望向窗外,心想如果真的走投无路,至少还有郑伯劳答应借给她五十万。

第45章 La La Land

星光花园小区冬季被修剪的三角梅又茂盛了,回南天江风夷从墙根下走过,像走一条湿漉漉的红毯。她去门口买凉茶,看见孙见智一个人在路边徘徊。

“孙见智!”她喊了一声。

孙见智用手挡住阳光找了一会儿,才朝她走来:“你不上班吗?”

“我今天休息。”江风夷扫孙见智一眼,“你刚从外地回来?”

孙见智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我刚出差回来。”

“推理。”她笑笑。

孙见智的厚外套显然不适合槐北湿热的气候,大衣里面是制服,鞋底有红泥,江风夷能从她复杂的气息里嗅出汽油味和汽车座椅的皮革味。

一阵默契又怪诞的无言相视过后,江风夷笑道:“你赶时间吗?我请你喝凉茶吧。”

低矮的凉茶桌在遮阳伞下摆开,她们聊最近的生活。

江风夷的新世界里满是丁闻易和他的猫,他的朋友,他的母亲,她正在小心翼翼地融入他们。她渐渐地把自己说愁了,马上转移话题:“你今天休息吧?”

“我家变成水帘洞了。”孙见智指了指街对面,“打算在这里找个地方住。”

江风夷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她每天经过这些成排的酒店,这么一看却觉得陌生阴森。“其实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搞卫生,污渍都浸透了,用抹布一擦就掉。”一说到清洁,江风夷就兴致勃勃,“擦完开空调吹一天,家里就变得特别舒服。”

两个月不见,江风夷变得爱笑,话也特别多,整个人飘忽忽的像在云上。孙见智出神地想着,发现江风夷已经说完了,望着她等回答。她莞尔:“听起来不错。”

江风夷说:“我知道你懒得折腾,请个阿姨呗,我这边认识挺多的。”

“我那里全是档案资料,请人过去,我还是得先收拾一遍。”

“我和你一起弄吧,反正我今天很闲。”

孙见智骇然:“我哪敢占你便宜!”

江风夷低下头去折腾吸管,支支吾吾说:“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我也没什么可以帮你的。”

孙见智说“职责所在,你不欠我的”也没挡住江风夷,两人推三阻四,后来因为江风夷说附近有个百货商店卖一种可以清洁砖缝的去污剂,她们还是兴冲冲地骑车去买了,逛一大圈,又添置了橡胶手套和水鞋。

因为孙见智出差前走得急,家里乱糟糟的。沙发上还摊着一套大红色保暖内衣,两个袖子、两条裤腿耷拉着,被外人一瞧,突然就有了灵魂,仿佛一个邋遢的孙见智副本。

她有些窘迫,收起衣服的动作不敢太快,怕显得心虚,却还是因为心虚解释起来:“我妈买的,很丑对吧?”

江风夷憋着笑:“没有啊,挺正常的。本命年吗?”

“就当是吧。”

她们从卧室开始收拾。潮湿寂静的房子像在热带雨林深处,磁吸板上凶案现场的照片没过塑,油墨全晕开了,呈现出一大片彩色毒蘑菇被踩烂似的景象,8.12 的案子也在其中。

江风夷的目光扫过那张照片,有些恍惚,她已经很久没再去次卧更新那张白板。

她曾经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而今似乎真的找到了。她加入丁闻易的故事,把过去抛诸脑后。

这样算是病好了吗?

“想什么呢?”孙见智提进来一桶新的水,打断了江风夷的思绪。

“没什么。”江风夷低下头继续收拾。

阳光偏移照进房子深处,汗湿的皮肤阵阵冒热气,孙见智找出短衣短裤,两人就在客厅换上。把内衣从头顶撸出来的时候,江风夷透过胳膊的间隙偷看孙见智。她正往身上套一件白 t 恤,半个腹肌若隐若现。

认识孙见智的时候天气转凉,江风夷第一次真的看见她颀长匀称的麦色胳膊,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联想,想象着那对手臂从背后把自己勒住的场景。

随着孙见智放下衣角,腹肌不见了。

江风夷背过身去。惹得孙见智笑她:“你害羞啊?我们以前在警校经常脱光了一起洗澡……”

下午四点,蒸汽熏得镜子起雾,江风夷赤着身子站在花洒下琢磨孙见智的洗漱用品:一大瓶洗发沐浴二合一的浴露,连洗面奶都没有。

“浴袍挂门口了。”孙见智在门外说,“我去对面洗。”

外面开了冷气,干燥寒冽。

孙见智一去不返,洗完澡的江风夷裹着她的白色浴袍在屋子里漫游,她看孙见智的毕业相册,书桌抽屉,衣柜里的衣服,偷偷喷她梳妆台的香水——和她的浴袍是同一种干稻草的味道。

她躺倒在孙见智的大床上,抓起她的被角嗅。她嗅出一种实木衣柜的气味,还有沐浴露的香。

她爬过那张大床,翘着脚,趴在床上打量床头柜。

一盏新擦亮的床头灯,下面摆着一枚警徽。她抓过警徽,嗅上面金属的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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