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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不出去的苹果(62)

作者:语山堰 阅读记录


这家店铺凭学生证可以打八折。许予华侧过身子偷看,女孩的钱包里夹着一张学生证,照片上的人就是她自己,她的手扫过学生证,直接拿了钱。

她拿上一塑料袋的书匆匆走了,许予华愣了一下,推着婴儿车追出去,连叫了几声女孩都没听见似的,她只好伸出手去拍她的肩。

对方吓了一大跳,从头发底下摘出耳机,转过身不解地望着她。

“你好。”许予华其实也没想好怎么开口,用她教师的一贯语气问,“同学,你是怀孕了吗?”

“你有事吗?”她皱着眉。

“我叫许予华,住在对面这个小区的……”许予指了一下马路对面的星光花园,“你也住这里吗?”

女孩转身就走,甩下一声“神经病”的低骂。

许予华悻悻半天,才想起手里拿的书还没结账,又折回去买单。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和赵平原说起这件事:“我总觉得她是被迫的,我当时也太急了口不择言,你说她是不是把我当人贩子了?”

赵平原两眼盯着电视:“可能是吧。”

自从上次大吵了一架后,他们之间一直是这种不咸不淡的状态。为了方如芋的事,赵平原甚至还口不择言地形容许予华“狠毒”“自私”。

许予华心里像被刺了一下,才恍然想起他们的感情已经不复从前,她因为眼前的新闻、碗碟、夏季的闷热过于平常,一时间忘了自己的丈夫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爱人。

她想和他一样冷淡,苦于不喜欢看新闻,于是翻开新买的书,一边看一边懒洋洋地吃。

婴儿房里传出孩子的哭闹声,小满睡醒了。

“小满醒了。”赵平原说。

“对,我听见了。”许予华仍旧盯着书。嘴里的菜索然无味,她也还是慢慢咀嚼着。

赵平原在这场无声的对抗中败下阵来,起身去抱孩子。“小宝贝是不是饿了呀。”他把孩子抱在手里哄了一会儿,递给许予华,“找漂亮妈妈喝捏捏啦。”

“冲奶粉吧。”她一改过去的温柔。

他又抱着孩子去到饮水机旁,对着满是育婴用品的柜子站了一会儿:“怎么有两罐不一样的?”

“绿色那个是我的,粉的是孩子的。”

“奶瓶在哪里?”

“在消毒器里,第三层,你往下扣一下就开了。”

赵平原那头没动静,片刻,他又把孩子抱回来:“你帮我抱一会儿,我冲奶粉。”

她头也不抬:“你放婴儿床吧,我平时都这么做的。”

赵平原把小满放回小床里,孩子立刻哭了。他提着两只空手望向客厅里的妻子,而她看起来似乎无动于衷。他只好走出去冲奶粉,磕磕绊绊地,一瓶奶粉冲好了,他忽然冲到许予华跟前:“你吃好了吗?”

“怎么说?”她放下筷子。

“你是故意的吗?拿孩子来惩罚我?”

“我没听懂。”

“你在生我的气。”赵平原把奶瓶磕在饭桌上,婴儿房里凄厉的哭声搅得他心烦意乱,“所以就不管孩子,你看我狼狈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吗?”

她眼圈红了:“我不应该生气吗?你认为这是一种惩罚?这是自从有了孩子之后我每天都要做的事,请问那时候你在干什么?请问又是谁在惩罚我?”

“我说让我家里人来照顾孩子,你又不乐意。”

“你家里人?你是指你那个起早贪黑杀鱼的大哥?还是你那个有腰椎病的大嫂?还是那个被你气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爸爸?!”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赵平原突然急了,嗓门高起来,又被一声更高亢嘹亮的婴儿啼哭压下去,“我都说了我只是看那些东西,我从来没做过,这是心理疾病你知道吗?我没伤害过任何人,我可以向你发誓,以后我再也不会碰那些东西,你还要我怎样才满意?”

“平原。”她咬紧后槽牙,眼泪刷的落下来,“我们还是离婚吧,我接受不了。”

赵平原盯着她看了片刻,也落泪了:“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离不开你。”

又是一样的说辞。他怕的只是她向外宣扬他的不堪吧,只要她不离婚,就还和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她连嘲讽都懒得,不作声了,低头继续吃饭,把瓷盘子里的豆角一节节送进口中,嘴角沾了半粒白米饭,用食指按着抿进嘴唇里,仍旧一口一口地细细咀嚼,要把牙齿也磨碎似的。

“不管了,你爱怎样怎样。”赵平原硬邦邦扔下这句话,抓起车钥匙出门了。

婴儿的啼哭变成啜泣,好像呛到了,也许是在打嗝,许予华扔下碗筷过去抱孩子。房子里闷闷的,她望着窗户外遥远而深沉的茄子色天空,感到一阵悲凉。

天台上的风很凉爽,江望第坐在角落处的一把折叠椅上听歌,膝盖上夹着一管花露水。

隔壁天台的铁门打开了,昏暗中她看到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走出来,随着隐隐的啜泣声,她慢慢地走向天台最边缘。

江望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想开灯或者大喊一声“别跳”,又怕吓着对方。

最后她决定爬过去,把那人往回拉。爬到一半的时候,她开始觉得自己的办法很蠢,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还是像头野猪一样莽撞地奔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别跳!”

许予华吓得叫起来。江望第也吓得半死,手硬是没松开。

“你干什么?!”许予华抱紧孩子。

“你不能跳楼。”江望第说。

“我没想跳楼。”

江望第没松手,试图在昏暗的光线中辨别她的神态。许予华忍不住笑起来:“我真没想跳楼,你先松开我。”江望第松手了。许予华走过去打开天台的灯,黄澄澄的光照亮两个人的脸,她们互相认出了对方。江望第愣了一下:“你住这里?”

“我住这里呀。”许予华笑着,“怎么这么巧。”

江望第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到你哭,以为你要跳楼……”

许予华展开手心的纸:“风大,我擤鼻涕。”

两人都笑了。

江望第身手敏捷地爬回去,搬来她的折叠椅,两人一起坐在晾衣绳下聊天。许予华才知道她男朋友也还是学生。她担忧地说:“你不告诉父母怎么行,以后孩子出生,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江望第低头看拖鞋,她的脚趾甲又长了,最近剪起来竟然觉得很累。

转念一想,她并不是一个人应付:“阿鲸会帮我的,他之前还帮我剪脚趾甲呢。”

许予华看着她,像看着从前的自己,怜爱道:“爱情是流动的。”

江望第笑了一下,低声唱道:“不由人的,何必激动着要理由……”

“你光会唱,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呀。”江望第摇头晃脑,“她喜欢他,他离开她,她领悟了他是会变心的。”

许予华说:“你领悟了吗?”

江望第笑:“他又没离开我,所以还没领悟。”

天越来越黑,许予华的心越来越沉,她有好几次想要劝江望第不要生下那个孩子,可当望见自己怀里小满熟睡的脸时,又没办法说出口。她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但愿那个阿鲸真如她所说的那么美好。

她们聊婴儿的习性,聊江望第的成绩,聊学校里截然不同的几种学生,一直到夜露降临才分开。

第48章 软禁

雨来得毫无预兆,炙烤了许多天的地面被打湿,飘扬起泥土的气息。江望第倚在窗边看雨,肚子已经明显鼓起来了。

她不喜欢自己鼓着肚子的模样,有时候看到孩子在肚皮下动还会觉得惊悚,它太像一个有生命的瘤了。有时候她也为这个生命将要面临这个复杂的世界而感到心神不宁。

阿鲸总是说一切都会好的。她也相信一切都会好,也许是因为她只有这一个选择。

那把通往楼下的钥匙被阿鲸拿走了,她只能向上走,去天台透气,终日期盼下午四点钟或者晚上八点钟,一个是和许予华上天台透气的时间,一个是阿鲸会来的时间。阿鲸会带很多食物来,有她爱吃的烧卤,不爱吃的瘦肉,还有一些从前没见过的东西。他用呵护的语气说,想要什么他买就好,她不能下楼,免得出意外影响到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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