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他身后，直接进了图书资料室。他指着满墙的书说：“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这里面的近三年的酒店都找出来，并做记号，最好都按项目整理分类。”

“楼层有没有要求？”我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他边翻书边说。

“今天吗？”

“对，找不完不许下班。”他说完就离开了，把我扔在了图书室。

我滴妈呀，这满墙的书，我得找到啥时候呀。

按书籍名称，先把酒店的书搬下来，再按目录找到十层左右酒店的案例，夹上一条白纸，写上项目名称。

九十年代初期，六层以上的公共建筑极少，这个十层酒店算是当时的地标性家建筑了，能设计这个项目的人真的很了不起。国外这样的酒店也不是太多，内地也是不多见，所以书籍上酒店虽然很多，但符合十层左右的很少。

我把所有酒店的书都抱下来，按楼层标注，按外观建筑风格分开，现在风和欧式风和中式风三类分类，中午让同事给带了酸奶和面包，简单对付了一下。就这样，下午别人都下班了，我还在图书室里奋斗呢。突然想起来小惠还在下面等我，我赶紧跑下去给他说声，别等我，我加班，几点下班不知道。

小惠关心地交代：“太晚了，就别回家了，在附近开个房休息一晚上。”

“没事，别担心，我知道的。”看着小惠骑自行承离开，我转身上楼，继续干活。

大大的办公室只有在图书室的我，电话铃响起，吓了我一跳，接还是不接，我犹豫了很久，电话也响了很久。等电话挂断，我松了口气，没几分钟又响起来，我拿起电话，是小惠。

“你还有多少工作？大约到几点才能下班？吃晚饭了没有？”一大堆关心的话。

“别捣乱，我干活呢，明儿给你联系。先挂了。”我满脑子的酒店，根本顾不上和他说话。

全部弄完，差不多十二点了，这个时间只有搭车，出租车不多，乱要价，还不如不坐。附近有个小旅馆，也不想去了，直接躺在图书室的沙发上睡了。

大清早被资料室进来的人吵醒，我赶紧跑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还没进办公室，就听吴工发飙的声音：“王晓晓，你在哪？”

“我在呢。”我快速跑到图书室，吴工站在一堆书籍跟前，脸色极为的不好。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啊？让你分类，分类，不知道什么是分类吗？”吴工叫嚣起来。

“我 分类了呀？按建筑外观风格。”我很没底气虚弱地说。

“让你按风格分了吗？你怎么不按层数分？怎么不按地区分？简直是笨的要死，笨死算了。”

他敲打着那一堆我辛苦了一晚上才翻出来的书：“你，重新分类，六层以上的全部抱过来，还有六层以上的公建都整理出来。中午下班之前抱都创作室来。”

吴工风一样飘着齐肩的大卷发出去了，我留下凌乱在一堆书里了，内心骂：臭变态，昨天不交代清楚，故意整我。

抓紧时间干活吧，我一头扎进书堆里，开始重新分类整理。

快中午的时候，我抱着整理好的放到吴工的创作室的大办公桌上，桌子上凌乱地放着各种图纸，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把书摆上去。

再次转身回去图书室，刚抱上第二打书，就听见吴工鬼哭狼嚎地叫喊：“王晓晓，你这个猪，谁让 你动我的东西。”

那男高音尖锐的穿破几道玻璃门，穿进我耳朵，我疯了般跑进他的创作室。

吴工的一头卷发更乱了，他举着双手喊着：“王晓晓，你给我恢复原样，我找不到昨天画的手稿了，你快点。”

幸好我的记忆力不错，凭着刚才的印象，我把桌子恢复原样，吴工也一眼找到了自己的手稿，拿着手稿的他眉飞色舞地吻了一下稿纸，看到我站在一边又冷下脸：“以后没我允许，不能懂我的任何东西，记住了 没有。”

这哪是个正常人啊，简直就是个疯子，看着他自来卷的头发就是气。

我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站在哪里等他的命令。

“你怎么不去干活，站在这里看啥，看我，我很好看吗？还不去干活？”他转头发现我还站在那里，不耐烦地喊着说。

为啥就不能好好说话，非要喊着说，怕所有人都听不见吗？我就不相信他难道和我父亲一样耳朵背？

包了第三打书进他的创作室，我进去他出来，我的书撞在他的手背上，书页划破了他的皮肤，他叫喊着举起双手，一会，手背上的血像红色的水滴一串串的流了下来。

我放下手厚重的书，愣愣的看着他，连对不起都不知道说。

“王晓晓，你这个笨猪，笨猪，猪，猪，猪，竟然把我的手弄烂，让我怎么工作。赶紧给我找创可贴去。”

听着他疯狂的 叫喊，我回过神来，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吴工，我这就是找创可贴，就去买。”我边说边退出办公室，快速下楼，到一楼药店买了创客帖。

等我上来的时候，疯子吴工人不在创作室了，说是甲方来了，在会议室，让我也赶紧过去，做记录。

会议室，甲方和吴工的沟通，简直令人吃惊。他完全不顾甲方的要求，从地域文化讲到酒店文化，从消费人群到酒店定位，从如何规划经营酒店到酒店如何盈利，讲的甲方不断点头，其实这些应该都不是一个建筑师该做的工作，这些内容都是前期策划和项目立案该做的。

吴工一个人的演讲说服了在场的所有人。他讲方案该怎么去做的时候，完全不是刚才那个疯样，此时的声音更像一个配音演员，自信，魅力十足。

甲方听到最后，直接给姚老师讲，此酒店定位完全按吴工的意思去做。这是甲方对设计院最大的信任。

我做的会议记录，良好的记忆里和快速的手写此时起了大的作用，姚老师都吃惊我能记录的如此之快。

姚老师说了句：“看来把你分给昊天没错。”

我不明白姚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跟着厉害的师傅学的东西也会更多。只是这个吴疯子真的不好相处。

吴疯子，请原谅我这样叫他，我认为他就是典型的分裂型人格，在甲方面前他就是才华横溢的设计师，在我们办公室他就是什么都要随他的疯子。

晚上该下班的时候， 他喊我：“王晓晓，去楼下西安特色饭馆帮我买一份水饺上来。”

我没问他什么馅，直接去了饭馆。买什么馅，服务员问我，我傻了，干脆就猪肉和羊肉的各十个。

爬到六楼，给他放办公桌上，他从外面进来，直接捂住嘴巴和鼻子喊着：“什么东西，这么臭，赶紧拿出去。”

“西安的水饺啊，你要我给你买的。”

“是不是买羊肉的了？你不知道我不吃羊肉啊，又腥臭又难吃，就不是人吃的东西。”他提起来就往外扔，我避让不及，两袋饺子从我的胳膊上掉到脚上。

虽然不是很烫，可那温度透过皮鞋还是感觉到了烫。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欺负成这样，我的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我转身跑了出去。也没听见吴工的任何道歉的话。

好像错的是我，不是他，我越想越气，越气越伤心，哭得眼泪止不住。

小惠已经到楼下等我，看我眼睛红红的，差异地问：“怎么上班还上哭了，这么伤心吗？”

他一问，我更觉得委屈，本来平复的心情又激动了起来，我哭的像个小孩子，周边路过的人都在看着我和小惠。

我蹲在地上哭，小惠蹲在我跟前：‘谁欺负我们晓晓了，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报仇，非打烂他的屁股。’

他的话又逗笑了我，我又哭又笑。

心情平复后，我坐在小惠的自行车上，给他讲了昨天到今天的工作情况，主要讲吴疯子如何发疯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