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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的三十年(28)
作者:一方亭苑 阅读记录
以往晚上我和姐姐基本是不分家的,两人一起看电视,一起回外婆家。今天晚上,外婆隔壁家肖医生的幺女子喊姐姐去茶楼玩耍,问我要不要一起求,我还惦记着那个大西洋底来的人,就自己去看电视了。弟弟对这个大西洋的人也不感兴趣,就跑到宿舍玩一阵就被电厂的人送回了家。
对于我们说的新疆普通话,他们是最好奇的,感觉我们说的想广播里的普通话,偶尔我们还会冒出来个别人家听不懂的词。比如,我们说这个人傻,是说你是个勺子,龙凤镇的人就听的莫名其妙,勺子?人怎么能是勺子呢。就闹的哄堂大笑,类似的情况还有不少。这也是电厂的小青年们最喜欢逗弟弟的内容。
桥上那堆男娃明显看到了我的胆怯和犹豫。干脆朝我站的桥头方向玩闹过来。桥上的光线很暗,那时候没有路灯,只有电厂院子的灯散发出来照在桥头那点昏暗的光。
我大着胆子我那个前走了几步,那群男娃后退了几步,故意让着,我以为他们会给我阿让我。我继续往前走,他们闹着到了桥中间就停了,齐刷刷的站在那儿,完整的堵住了我过桥。
“让开,我要过去。”我装着胆大声喊。
“让开,我要过去。”其中一个学着我说话,变了味的四川话和普通话夹杂在一起,顿时引来一群人大笑,我也差点笑。
“妹娃,你是哪来的?谁家的?”一个个头最高的问我。
“为啥告诉你,就不告诉你。让开,我要过去。”刚才的哄笑让我没开始那么紧张,我往前走,摆出了自己往前冲的架势。
“你到底是哪里来的,为啥子说话和我们不一样?”还是那个个子最高的再问:“你告诉我们,就让你过桥。”
“就不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知道,中国那么大,你就知道四川,四川还有那么多的城市农村,你也有很多不知道,还能知道我住的地方?”
“你是从南面来的?说话像南蛮子。”有一个开始猜。
“你才是南蛮子呢,我从北方来的,你们猜吧。”
“北京?你是北京来的?首都天安门北京,你去过天安门吗?”有知道的北京的,对天安门充满了向往。我也一样,做梦都想去北京天安门照张相,这个愿望还是工作后去北京出差才实现的。
“猜?谁猜对了,我就把这两颗糖给谁?”我从口袋里摸出两颗水果糖。
“你猜我们好猜,我们都是这里的,不用猜,你从外地来的,说话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我们就是猜对了,你说不对,你可以赖皮。不行,换个方式。”一个脑袋圆圆的不同意这种猜法。
“不对,不对,该是我们出问题,她来猜,猜对了才能让她过桥。你们都上这个小女娃的当了。”
“好吧,你们出题我猜,你们比我大,不能出高年级的题,四年级以下的随便。”我对课本知识一点不担心。
“你 是在大城市读书的,我们没读过几天书,这样,我们玩个游戏,你赢了,我们让你过去,你输了,把口袋里的糖都给我们。”高个子说着把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孩子推出来,塞给他一副扑克牌:“你给她讲啷个耍,你和她比赛一下。”
一群人又转回到桥头,借着电厂院子里那个高高的木杆子上的黄色灯光,瘦子把四张牌放在地上,开始给我 讲怎么玩。
真不知道是老天帮我还是运气太好,这个 24 的扑克益智游戏竟然传到了这里。
我看看那个瘦子,他应该比我大点吧,比那几个要小点,他们叫他秀才,应该是外号。
我答应了,开始和他玩,这个 24,是我的强项啊,从一年级父亲就带着我开始玩的,从来就没输过。
我发挥正常,他也不算差,竟然有几把赢了我。当 6、2、8、9 这四个数字出现的时候,他傻眼了,我也有点没反应过来,但 很快我心里算了出来,8*9=72,72/6=12,12*2=24。我说出来了,他不信,一般我先算出来,后来他跟着算出来,都不会要求对方把计算过程说出来。这也是游戏的默认规则,只有,认为对方耍诈,才会要求对方说出过程。
一群男娃起哄:“耍诈了,耍诈了,要输了。”
我把计算过程摆了出来,瘦子摸摸自己的头:“还可以这样算啊,真厉害。”
“对不对,秀才,你说,算的对不对?”高个子啪的一声拍了秀才的头一下。
“对滴,她算的没错,城里的娃儿就是比我们聪明,让人家过去吧。”秀才有些恼火的占了起来,把手里的扑克牌人在地上:“输了,输了,我们输了。”
大个子男娃看看我,有点难为情:“妹娃,对不起啊,城里的女秀才,请过桥。”他还故意摆了个请的架势:“别怕,我们保护你过桥,回家。”
我前面走,他们一直跟着,一直走到外婆家门口,我转身喊:“秀才,你等一下。”
我进了外婆家,跑到母亲的卧室,打开那个柜子,抓了一把水果糖,母亲在后面问我:“你慌里慌张的干啥?”我来不及搭理,就跑出了门,把糖塞到秀才的手里:“你们去分吧,我不是北京来的,我是新疆来的。”
他们楞了一下,然后高兴的追着秀才去分糖,我转身进了屋,在洗脚的外婆奇怪的问:“哪里来的那么多娃儿,你看个电视怎么和一群男娃玩到一块去了。”
“外婆,我也不认识他们。”我给外婆说了声,就跑去厨房喝水。
睡了一觉还没起来,全镇就传开了,外婆家的外孙女是个神童,仙女转世。
第35章 年夜
大清早出去上班的外婆赶回来给我们送早餐,看着我在磨磨蹭蹭的穿衣服,母亲着急的想要打我,外婆赶紧拦着:“莫打,莫打,打不得,二妹可是神童,仙女转世,昨天晚上把一群比她大好多的男娃都算倒了,连镇上学校的小秀才都没算过她,这个女娃,不简单啊。”
父亲笑了:“妈,我也听说了,他们算 24,那是二妹的强项,连初中的学生都算不过她,她只是从小就开始算,算的习惯了,看到数字就能算出来,没得啥稀奇的,就是算的太多了。”
父亲的话谦虚又自豪。
镇上传的又一个版本出来了,说我和十几个男娃打斗,我的武义多么高强,打的他们一个个屁滚尿。我走到街上,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有的人直接上来问我:“妹娃,你咋个那么厉害,真的打得过十几个男娃?”
这件事情之后,就过春节了。
龙凤镇的春节是我这辈子过的最热闹的春节。
年三十也外婆最看重的一天,甚至超过了大年初一。在我们自己家,大年初一才会穿新衣,在外婆家,年二十九,外婆就会让我们洗澡,三十早上就要穿新衣服,吃年夜饭。
洗澡是最痛苦的一件事,屋里没有暖气,晚上和屋外一样的温度,不像我们新疆,冬天外面冷,屋子里却是很暖和的。
外婆的厨房虽然烧起了炉灶,可四处漏风的墙把仅有的一点热气也散出去了。母亲多年未回,也不习惯在这寒冷的屋子里洗澡了。
外婆拖进来一个超大的木桶,一直往里面倒热水,等到水装了大半桶的时候,外婆让母亲给我和姐姐先洗。脱掉衣服的那一刻,真的是牙齿上下碰,浑身立刻起来鸡皮疙瘩,发着抖跳进木桶里。
木桶里的热水一下子驱散了刚才的冰冷,坐在木桶里,洗的那叫舒服,都不想出来了。
母亲给弟弟洗,弟弟不愿意,他一定要母亲和外婆出去,他自己洗,他说:“我长大了,我是男人,妈妈和外婆你们两个都是女人,不能看我洗澡。”
母亲担心他没法搓背,要进去帮忙,弟弟又喊起来了:“妈妈出去,让爸爸来。”
年三十这天,在外婆这里就算是过年了,旧年的最后一天似乎比新年的第一天还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