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你说的那么夸张，你妹夫还是民办老师，每个月都有工资吧，有地有工资，就喊着活不下去了，拿别人家一分工资都没有的还不都得饿死去。你妹妹就会哭穷。大的小的都会哭，一个比一个能哭。”

“别扯小妹妹身上，人家又没问你要钱。”

“是没要钱，要的洗衣机不花钱，是你自己造出来的？要的沙发方凳子都不是花钱请人做的，是你捡回来的？每年过年来拜年给小龙的压岁钱不是钱？她给过你家孩子一分钱压岁钱没有？”母亲的一连串质问，让父亲没法反驳。

母亲的房间安静了。

弟弟悄悄对我说：“二姐，你说该不该给大姑寄钱?”

"当然不该，大姑总是要着要那的，幸好住的远，如果在跟前非把咱家搬空不可。

“那妈不同意，爸又非要寄，他们会不会打架？”

“不会吧，都多大岁数了，爸应该不会吧。”

“看妈让不让步了，我觉得爸现在越来越怪了，好像他的弟弟妹妹才是他的孩子，我们家的人倒像是外人。”

父亲闷声的话传来：“要给你妈寄钱，就得给春兰寄钱，否则谁都不寄。”

“你非要把你妹妹 和我妈摆在一块？好，你说春兰是你妈，我就同意。”母亲不依不饶。

“你这个不讲道理的女人，什么时候都不懂事。那就谁都不寄。”父亲开始发货，提高了嗓门。本来他的嗓门就大，这下更大了。

“那不行，每年都给我妈寄，今年必须，你不寄，我让二妹去寄。”

“只要你寄，我就给春兰寄。”

“你敢寄出去，我就写信要回来。”母亲一点不退让。

我家的钱都是公开的，但主要还是父亲负责，毕竟人家的工资最高，有绝对发言权。母亲有时候比较粗心，零钱经常放在口袋里，弟弟有时候拿走几块几毛的，不知道母亲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他们两人都没有藏私房钱的习惯，所以为了寄钱或者花钱，意见经常不一致，解决的办法，就是吵架，吵完的结果就是一半的时候听父亲的，一半的时候听母亲的。

每次吵完架他们会冷战几天，母亲心软，会主动找父亲说话，父亲还故意有时候不搭理母亲，母亲气的转过头继续冷战时，父亲又主动找着说话。

最开始他们吵架的时候我们特别害怕，尤其偶尔的打架更是快吓死我们了，那时候我们小，就担心这个家没有了。后来他们吵多了，我们也习惯了，劝也没用，干脆随他们去吧

“怎么找了你这么个女人，真是倒霉。”父亲突然冒出来一句。

“啥意思？你怎么找的我，你不知道吗？是你师傅包办的，你压根就没看上过我，从第一见面到现在，你都看不上，所以一直欺负我。”母亲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母亲心里委屈极了，她对待父亲简直是把心都掏了出来，在她心里父亲是第一位的，我们孩子都排在第二位。为了替父亲分担，接来了小叔接来小姑，母亲做的超越了大多数的女人，这一切除了说明母亲是个善良的人，还说明她深爱着父亲。

“整天就说这些没用的，也不怕孩子听到丢人。”

“有啥怕的，孩子们都长大了，这些事情早晚会知道。而且我一定要让我的姑娘找一个看上她们的人，千万别走我的老路，把心肝肺都给人家吃了，人家不说你好还觉得你活该，你做的不够。”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父亲走了，每次吵架都是这样，吵到最后以父亲的离开结束。

我走到母亲身边，轻轻拍拍她的背：“妈，别伤心了，爸出去了。”

弟弟过来就对母亲说：“妈，是我爸不对，我大姑家总要钱，写的信都是要钱要东西的，我都烦。要不，你 和爸离婚吧，现在都啥社会了，恋爱自由，自然你们是师傅包办的，那离婚肯定没人拦呀。”

弟弟的话立刻止住了母亲的抽泣。

母亲抬起头看看弟弟：“你真的希望我和你爸离婚？你跟谁？”

“那自然是跟你，还用问，大姐二姐也是跟你，让我爸一个人过，他把自己的工资全部给大姑小姑也没人管，到时候他吃不上饭看他妹妹给不给他吃。”弟弟觉得只有离婚才能阻止父亲不合理的行为。

我踢了弟弟一脚，哪有这样劝母亲的。

“不是没想过离婚，从年轻的时候就想，可你们三个当时那么小，没有爸爸怎么能行。”

“现在我们都长大了，大姐都工作，我和二姐也很快就会工作，你就没负担了，离婚吧，我们保证比爸对你好，家里都是说了算。”弟弟继续劝。

我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推开弟弟：“滚，出去，哪有让自己父母离婚的，赶紧滚出去。”

弟弟笑着躲闪我踢出的脚：“二姐姐，你是不是愿意跟爸爸。”话音落在门外。

“这个小王八蛋，竟然让我离婚，多大点事，就离婚，你们都想干啥？”

“妈，弟弟不是真的想你们离婚，他故意的反着说的。”

“二妹啊，你现在也长大了，以后也要结婚嫁人，我告诉你，你一定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要找那种你看上他，他看不上你的男人，否则一辈子就和我一样，苦水只能咽自己肚子里。要找他看上你，第一眼就看上你的，你不喜欢没关系，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要记住啊。女人这辈子，如果没人喜欢，活的一点不开心。”母亲看着我，好像我马上要出嫁似的。

“妈，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别难过，你还有我们三个孩子心疼你，喜欢你啊。”

“我就是活的你们三个孩子，如果没有你们，我早就离开你爸了，这个老东西太不是个东西。”

几天后，父亲让邻居谢叔叔去总厂邮局寄钱，外婆的是一百，大姑是五十。母亲没有提意见，两个人也和好如初，估计是他们私下商量好的。

父亲一直很尊重外婆，他说外婆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人，可惜我母亲没有继承，她连外婆的一半都赶不上。母亲自己也说，不如外婆。可在外婆家，几个女婿，她还是最喜欢父亲，因为父亲对她好。

有时候我在想，外婆这样的优秀女人都能说父亲这样自私的男人好，可想而知我那个没见过面的外公该多么自私。

外婆是个节俭的人，父亲也是。但父亲带着我们上街买的任何东西回外婆家，父亲都会给外婆，有时候还会亲自喂给外婆。所以，外婆才最中意父亲。

外婆自己有退休工资，花不完的钱自然会接济舅舅。

舅舅家在农村，五个女娃，加上舅妈又特别顾娘家，所以舅舅的家始终感觉一贫如洗。外婆不喜欢舅妈的行为，所以也不喜喜欢舅妈。舅舅一直害怕舅妈，是当地有名的耙耳朵。只有他经常会找外婆要钱，每次外婆都是很无奈的摇摇头，但还是给他。

大姨和小姨也都每年春节给外婆寄钱，加上我们家，每年过春节外婆都是街上最富裕的。春节还没过完，外婆手上的钱就到了舅舅手里。这就是父亲不愿意给寄钱的原因。

第74章 关于爱情

还有几天过春节，母亲商店的熊经理突然上来开会。

他给宣布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商店内部承包，让有能力的人上，那么问题来了，私人承包了，没有承包的人工作怎么办？

熊经理给出了一个更好的答案：不愿意承包的职工可调入总厂大商店。

这是最早的改革，也算很快的刮进了小煤矿。这要感谢熊经理，他是个有前瞻有眼光有胆识的领导。

承包者可以自行挑选人员，也可以自己外招，但工资自己发，任何福利不计入公司，也不算公司职工。

不承保的职工可调入总厂大商店，这是所有商店职工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而承包是件新鲜事，也充满了各种风险，首先没人发工资了，公家不管你了。所以，选择调下去的人几乎是全部，只有母亲没有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