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60)

作者:陸離/陆离 阅读记录

丁烈膀上的枪伤未愈,乍一听皇后大道,伤口又疼:“咩皇后大道?”但他知谨慎。

洪爷笑眯眯地拍拍他:“阿天系自己人。”这个称谓,意义可就不同了,“都多得佢喺英国人手下做嘢,消息比我哋灵通得多,啱啱嗰晚拉咗一班同我哋作对嘅同和会嘅烂仔,算佢哋衰,各个手上都攞把刀,阿天就帮把手,嚟咗一招偷龙转凤,都解决咗。”

「粤:多亏阿天在英国人手下做事,消息比我们灵通得多,正好那晚逮捕了一班和我们作对的同和会的烂仔,也算他们倒霉,各个手上都拿了刀,阿天机灵,来了一招偷龙转凤,都解决了。」

丁烈站起来,换了碗为自己倒满:“阿天,我敬你。”

“这么大碗,我岂不是占了你便宜。”祁天也起身,挪来同样一只碗,笑眼弯:“真要谢我,一口干了。”

两只碗碰到一起,同时见底,洪爷纵声大笑:“好,好,阿天小你两岁,你哋两个后生仔,比我呢个老人家有话倾,以后唔使我请啦,两个人多多走趯,大家有个帮衬。”

「粤:祁天就比你小两岁,你们两个年轻人,比我这个老头子有话聊,以后不用我请啦,两个人多走动走动,彼此好帮衬。」

烈酒吞得太快,丁烈的脑子热烘烘,看人的眼神也一寸一寸软下来,酒就是这样的好东西,你若有和对方一样的气魄,那同谁成为朋友,只是时间问题。

“阿天,听你的口音,唔系香港人吧?”丁烈问祁天。

祁天笑笑:“你看呢?”他露出一种不高深的笑容,那种不畏惧自嘲的戏谑劲,是平易近人的,“我说我是,又好像不是,实际上我出生在上海,十岁才来的香港。”说到这里,他换了一种更蹩脚的口音,“广东话都仲未学识,又坐船去英国,而家……我着鬼佬嘅衫,话唔正嘅中国话,两头都唔当我系自己人啦。”

「粤:广东话都还没有学会,又坐船去了英国,现在……我穿洋人的衣服,说不地道的中国话,大约两边,都不认为我是自己人吧。」

丁烈的手搭上祁天昂贵的西装:“我老婆都系上海人。”他向他透露家底,这是一个信号,告诉他,我已经接纳你,“她最钟意上海饭店的菜,讲有家乡的味道,怎么样?晚上有空吗?”他已微醺,但未必不清醒,这个洪爷极看中的人,他需要拉拢。

祁天听出来他的邀请:“今晚不行。”他拒绝得倒快,“我已经约了人了。”随后马上露出一个无奈又可怜的小小马脚,“前几天和秘书上街被太太看到了,跟我闹了几天脾气,实在没招了,只好找到她最喜欢的裁缝,想办法找一点补救。”

丁烈也陷在女人的情债中身不由己,登时有一点同病相怜的亲切,摁祁天的肩膀安慰:“那是头等大事,太太要紧,我们改日再约。”

祁天没开车,丁烈说什么也要为他叫一辆黄包车:“去莉莉洋装店,车拉稳一点。”

“烈哥,你放心好啦!天哥啊,你坐稳喇。”

车子将动之时,祁天从车篷里探出脑袋:“阿烈。”他喊他,“上海饭店有酒酿圆子吗?”

丁烈恍了个神:“有啊。”怎么每一个上海人,都惦记这道甜稠的点心。

“那可真要去一趟了。”祁天问,“后天好不好,我请你吃晚饭,带上嫂子一起来啊。”

丁烈应下:“好啊,正好也见见弟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狡黠地冲他笑了笑:“希望那时候,你已经哄好你太太啦。”

①鬼揞眼:粤语,鬼迷心窍。

第46章

章仕成乍听到有一位先生要找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脖子上挂着皮尺,从小阁楼猫身下来见是祁天,带着淤青的眼尾,笑纹爬开来。

“是你啊……”他没有忘记这位漂亮的同乡,从勤谨中剥离出一份老熟人的热情,“今朝哪能有空过来?”

「沪: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祁天与他问好:“我问秘书说哪里的洋装做得最好,她讲你一定没有去过莉莉洋装店。”

章仕成似乎不大适应这样的夸奖,笑纹愈加深,大块淡去的青紫色淤伤下到颧骨上,令这张受了伤的脸,显得更卑微了一点:“你的秘书过奖了。”

“我可相信你的手艺,特意来找你的。”祁天也还记得,“入秋了,没两天刮起风,天气就要冷了,我太太的衣橱里还缺两件冬衣,她的眼光可挑,上次你说的紧俏货呢?拿出来看看吧。”

“这种小羊绒做东装好一耐。”章仕成选了几匹让祁天拿在手上摸,“穿在身上又轻又暖,侬太太皮肤白,这种颜色配伊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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