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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伦多有条羊街(124)

作者:张铁锅 阅读记录


“......所以我不想给别人的孩子当后妈,因为潜意识里,我知道不好当,十有八九就遇到我这么个不懂得感恩的混蛋玩意儿。这么多年,我一直看着他为我们付出,可是我们没有一天是感恩的——哪怕在感恩节这一天!十六年!十六年他都喂不熟我这头白眼狼!”她涕泗交加地恨。

她说,他就静静地听着,关键处,还感同身受地陪着她掉了泪。

陈飒吃了一惊,囔囔着哭堵了的鼻子问:“你怎么了?”

他拿手在脸上胡抹一把:“看你难过,我也挺难过的。”他为她从此要和寡母相依为命而难过,也为那个和蔼可亲、做得一手好菜的小老头,居然以那样突然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而难过。

陈飒想起法国妞以前说过,他的邻居爷爷去世三周年的忌日,他竟然都掉泪了。那时她觉得他没出息,这一瞬间,她只觉得一阵感动和温暖,胳膊更加箍紧了他夯实的腰。

终于,她在淋漓尽致地哭了一场后,困了。

“抱着我,不许松手。”她说。

“我不松手。”他搂着她,胳膊上又加了把力道。

“安童。”

“嗯?”

“我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我觉得很害怕。”

“别怕,有我呢。”

她放心地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中,阖上了眼皮。

…...

兰珍对陈飒爹地死因的疑问,在第二天安童来拿东西时,终于得到了解答。

她被深深地震撼了,她唯一经历的生死离别就是祖母的去世,可那是老年的祖母长期病痛之后的自然结果,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因而尽管极度伤心与不舍,但作为至亲,她的心底早有了一定的准备。但陈飒爹地的突然去世纯粹就是个意外,生命怎么能在那样一个看似不经意的意外后,骤然消逝?

这天夜里,她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又回到了感恩节那晚,先武在那样的不欢而散中离开后不久,热闹的羊街上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她赶紧穿过小蝶的房间,直奔阳台——“羊粪池”岔路口,两辆车刚刚相撞,周围的交通都停滞了,围观的路人越聚越多。

她心里一阵莫名的慌张,于是立刻打开家门,狂奔下楼,到路口,警车、救护车横七竖八地来了好几辆。

本地大街上发生事故,总会来很多警车救护车,并不纯是为了救人,也为挡住事故现场,以免影响其它车主继续集中注意力开车。

她绕过那一辆辆车,不顾一切地挤进人堆的最前沿,看到一辆厢式货车把一辆黑色“雷克萨斯”掀了个底朝天,心头马上一沉——上次来多伦多,他也是租了这样一辆“雷克萨斯”,带她去买修地板的器具,还有新的微波炉。她赶紧绕到车的另一侧,希望多找些线索。

刚绕过去,就瞅见一只胳膊从前门碎裂的车窗里无力地横了出来,她一眼就认出那中指上用透明胶带固定住的那团白色的纱布垫,上面已经染上了斑斑血渍。她顿觉浑身发软,脑子里一片空白,忽只听“轰”的一声——

又是一声巨响。

这回不是梦,她被惊醒了,随即意识到那是哪个夜里不睡觉,在羊街上飙跑车还是机车的混蛋。

她很快醒悟过来,才发现自己是左侧着身子睡的,大概是压迫到了心脏部位,所以做了那样一个梦。现在梦虽然醒了,但是心里的那份骤然失去的空和痛还在。

这一夜,她辗转反侧,迷迷糊糊地盹过去几次,又很快醒来,可不论是盹着还是醒着,脑子里都是他离去时那撕裂的伤口一样的眼神。她不算是个特别迷信的人,可是这一夜,她一直在想,这个梦是不是在暗示什么?他一切还好吗?......

房间的一角有落地窗,和门一样宽,正对着阳台的一侧。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照例把窗帘升上去,阳台角落里的两块码放整齐的锁扣地板立刻进入她的视野。

是上回铺地板剩下的。

地板从一侧墙铺到另一侧墙,总有长长短短宽宽窄窄的遗憾,需要测量切割,“二次加工”后再铺。

那些天,她在屋里帮他划线测量,他再沿着她划的线,锯木地板——在阳台上的一把木头椅子上,把那一堆地板废料和屑子都留在阳台上。

为了赶工,他们每天都忙到很晚,好在楼下和左邻右舍都是受灾户,要么暂时挪去宾馆,要么也在家捣鼓,倒也无人抱怨。

有一晚,天都黑透了,他还在阳台上忙活,阳台上没灯,客厅的灯光又太昏黄,他的脸都快贴上正锯的一块地板了。她很过意不去,灵机一动,把自己卧室里的灯打开,给他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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