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之名(29)

宥连策半生戎马,战时就常与士兵一起摸爬滚打,同吃同住不分彼此,“这种时候不必讲究。”

憨实的小厮瞥了眼咏葭,见她没说话便点点头,宥连策尤为反感小厮事无巨细都要看她脸色行事,虽明白小厮自有他的不得已,他完全是迁怒,遂一咬牙,“我们走吧。”

小厮不知宥连策何以忽的满脸不豫,而刚那一眼也瞧出咏葭双目阴郁,难说他们又斗气了,两个都要强的人碰在一起,胜过外面凛冽的暴风雨。

未敢再妄加猜测,小厮唯唯诺诺的连忙欠身由宥连策先走,随后又跑上前给他带路去浴室。见小厮鞍前马后的尽心伺候,宥连策稍微降了些火气,途经厨房,闻到阵阵药香,他疑惑的问:“你在煮什么?”

“驱寒的汤药,用膳前喝一大碗,再捂被子睡一宿,保证大伙儿隔天神清气爽。”小厮笑眯眯的说。

宥连策眉心一松,药她不是没给,而是早给了却不告诉他……

梳洗干净又进了食,众人均彷如重新活了过来,虽然此刻暴风杂着雷雨仍旧不断呼号着像要把大地掀个个儿,可人人心里清楚,他们总归是安全了。

咏葭坐在床上,撩开灰布长袍下摆,右边小腿有一个铜钱大的血窟窿,之前跳船的时候扎到一截断裂朽木,她当即就将断木拔了出来,其实这点小伤至于她根本不足挂齿,但由于未能及时止血再加上海水浸泡,伤口刺痛难挡,为不引起注意拖大家后腿,她一路不动声色强忍着,岂料却因行走速度略有迟缓,竟叫宥连策发现端倪。

忙着逃命还要多管闲事,那厮不是为着她拦阻他去找凯维恨她入骨的么?换做她,这正是天赐良机,乐得瞧她遭此报应。

甩甩头,叹叹气,咏葭把油灯挪近些,拿小刀专心刮掉伤处残余的木屑,血水随之蜿蜒淌下,伤口比想象中的要深,所幸没有伤及筋骨,养个两三天也就安然无事了。

散开的湿发频频滑落阻挡视线,咏葭抓了一缕咬在嘴里,尚有一根卡于肉中的木刺,若用刀尖挑势必扩大伤口,那么只得徒手了……她抹了把额角上的冷汗,正要放下小刀,房门霍然被人推开,宥连策提着盏油灯走进来。

他一看这阵仗便问:“怎么弄成这样,很麻烦吗?”

她吐掉头发,冷声道:“出去。”

他充耳不闻径自坐到床前,捻亮油灯对着她的小腿,低头仔细看了会儿,接着又打量她手里的小刀,“我该如何做?”

“不用,我自己来。”

“你帮我疗过伤,这次算我还你,咱们扯平。”他抬起眼睛,瞳孔映着两点碎金,璀璨生辉。

她是杀手,背负的惟有人命从不牵扯人情,他居然懂。

“取出木刺,用手。”她收起小刀,两手往后撑。

宥连策挑挑眉,她倒派了个艰巨的任务给他,也不管他能否胜任。卷高袖子,用布巾擦去血痕,待准备就绪,他说:“忍着点。”

她不语,直接别开头,宥连策沉吸口气,扶住她的腿,两指快速探入血洞捏住木刺一拔,她浑身一僵,止不住阵阵抽搐痉挛,他马上捂住伤口,殷红的鲜血透过指缝滴落,“然后呢?”

“止血药……”她指着边上的白瓷瓶。

宥连策抓起瓶子,咬掉封口,将药粉撒到伤处,血立时凝固,他不由得叹道:“咏芫的神药。”

她支起身子,挥开他的手,开始缠布条,宥连策一把抢过,“我来。”

“够了!”她的忍让同样有限度。

宥连策看她因失血而惨白的脸,“有一点我们很像,除了自己对别的没多少好心和耐心,不过身在其位不得不事事周全,否则稍有差池,便千夫所指。”

她冷不丁笑了,“我可不会‘千夫所指’,下场只得一个,死。”

宥连策边绑布条边说:“人生自古谁无死,既是殊途同归,不如言和,可好?”

☆、(三)

他要言和。也就说他妥协了,决定继续他们的约定,从而放弃回摩罗撒找凯维。领会了他的意思,咏葭意外的怔住,其实内心深处她是理解他的,那个凯维不但握有兵权,且一直与他出生入死,向来为他所倚重的心腹,如果能获得凯维的支持,且不提有无希望立即得以重掌大权,至少不必假冒他人,跟着一个苍岌的杀手背井离乡却前途渺茫。当初离开摩罗撒时,仅仅一步之遥跟凯维擦肩,或者是跟“成功”擦肩,论谁都会气得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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