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之名(3)

被称为“主人”的白面男子一言不发,带着一身寒意跨进门槛,径自往深处走去,老仆见状回头递给身后候着听事的小厮一记眼色,小厮马上伶俐的朝另一头快速奔行,绕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个小院落,冲某一黑暗处小小声唤道:“咏葭姐姐。”

早在小厮进入院落前咏葭便已听见动静,此时与夜色融入一体的她从容现身,小厮看着她又道:“主人在书房。”

“知道了,有劳。”表达过谢意,咏葭步履轻盈的踏上回廊。

少顷来到半掩的书房门前,下意识扯扯短袄下摆,然后低道:“主人。”

“进来。”

咏葭依令轻推门扉,悄无声息走进去,低垂的视线刚一接触到桌案边缘便止步,躬身行礼,“主人。”

“不必多礼,坐。”

“不敢。”

“坐吧。”不容拒绝的语气,同时传来翻书声。

咏葭只得盘腿坐下,眼角余光瞄见前方那人正舒服的歪在虎皮软垫上,手里拿着本书册就着跳动的烛火认真阅读。

这就是她的主人,迟瑰。苍岌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其实苍岌的男男女女皆以样貌绝美而天下闻名,生于斯长于斯的她对于“美丽”二字已是麻木,但每次看到迟瑰仍不由得惊艳。

当然,并非因为他俊美无俦的外表,而是因为他驻颜有术,十二年前初见什么模样,十二年后丝毫未有改变,仿佛岁月在他身上是禁止的,沧桑几乎全留给了旁人,比如她。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迟瑰终于放下书册,抬眼打量正襟危坐的咏葭,“你的伤好点了没?”

“回主人话,已无大碍。”咏葭赶忙正色,目不斜视的盯着地上他的影子。

迟瑰点点头,“急着叫你下山,想必你也清楚所为何事吧?”

“是。”眼下除了“那件事”能给主人造成困扰外,不做他想。

迟瑰几不可察的勾出一抹讽笑,“按规矩,你和咏芫不该一起完成同个任务,甚至咏芫都不该离开苍岌,说什么规矩不规矩,规矩早被破坏了。”

哥哥咏芫是秘医,祖宗立下规矩,秘医者一律不可擅离苍岌,一是秘医通常医术卓绝,人数稀缺而珍贵;二是秘医掌握多种不容外传的秘药配方。

咏葭不答话,迟瑰接着说:“虽然苍岌只是蕞尔小国且国力衰微,但毕竟一国公主客死异乡,事关国体,王室震怒……咏葭。”

“属下在。”咏葭起身单膝跪地。

迟瑰摸出一块玄铁令牌,郑重道:“这事儿交给你了。”

咏葭脆声道:“属下领命。”

……

泽彼国,摩罗撒。

时值正午,猛烈的阳光下,一个大概十四五岁的侍女搀扶着一身飘逸白裙的女子从神庙里出来,缓缓往街口走去,不多时登上守候在那儿的一顶软轿。

随侍在旁的小厮忙跟轿内的女子回话:“夫人,王的船已经靠岸,快要封城了,大人吩咐不得耽误,避免滞留城中,多有不便。”

轿帘后传来轻软动听的声音:“嗯,知道了,快走吧。”

于是一行人迅速向城门前进,守城的士兵一见到轿内的人,立刻放行并嘱咐小厮行动快些,据说王就要驾临,而他们离外城的城门还有一段较远的距离。

随着轿子小跑的侍女扇着手掌,意外的低嚷:“哇,陛下比预计的要来得早,封城的话我们该怎么办?”

小厮也很着急,他后悔道:“如果我们乘的是马车就好了。”

泽彼的城池一般均划为三个区域,内城、外城以及边沿地带的守备营区。泽彼的等级制度森严,贵族、官员和高阶祭司居住在内城,贫民和贩夫走卒居于外城,守备营区则是军队控制范围。平时贫民是绝对无法进入内城的,惟有高阶祭司设坛诵经的日子除外,今日恰逢千目祭司主持法会,故而内城来了许多参拜的民众。

相比他们的急躁,轿子里的女子显得平静许多,靠着轿厢懒懒的看着不时与之擦肩而过同样行色匆匆的路人。这些人多半跟他们相似,进城来听法会又想赶在王的御驾抵达封城前离开,所幸外城道路宽敞通达,否则别想次序井然了。

忽而一队吹着羊角号的骑兵从后面越上,威风凛凛、军容整肃,然后鱼贯的消失在路的尽头,接着手持兵器的军人开来,将人群赶到路边,小厮发出失望的哀叹:“完了,来不及了。”

女子撩开帘子叫来小厮说道:“看来我们是走不了了,你脚程快,先行出城通知大人一声,我和尔玉寻一处清静地休息一会儿,晚点你再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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