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他回京城的目的和投身杨家的结果，岑家内部的争斗倾轧可想而知。

“青兰在哪儿？”蔺恪单刀直入。

岑从之笑了笑，“蔺公子可真心急，不先叙会儿旧麽？”

“和你没什麽好叙旧的。”

“是吗？”岑从之握紧了拳，脸上保持笑容，“可我倒是有些话想说呢。”

“蔺公子看似清朗正直，倒也喜欢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托你的福，我可是受了不少苦。”

他说到这里眼中露出怨毒之色，蔺恪夜潜岑家拿了账本，岑从之还没来得及算账就收到京城家主病重的消息，便连夜赶回夺权，可失去了至关重要的账本，岑家其他子弟又忌惮他，竟然合伙给他设套，一双腿再受了打击，如同骷髅，身体内沉疴一并爆发，岑从之大病一场。

“所以你的目的是账本？”蔺恪毫不犹豫，“我可以给你。”

“晚了，杨家能给我的可不止一堆现在对我来说毫无用处的纸。”

账本里记载的东西对岑家来说是灭顶之祸，可岑家既不在他手里，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岑从之向来狠心，杨家许他富贵和权力，为何不答应？

蔺恪依然不动声色，就当岑从之以为自己占据绝对的主动权时，他说话了：“若我能给你一双健全的双腿呢？”

“……”岑从之所有的表情褪去，归为一种冰冷。

“较之杨家又如何？”

“这不是能用来作诱饵的东西。”

“岑公子可听说过活半仙？”

岑从之立即反应，“宋程？”又断然道，“不对，我曾打听过他早已身亡。”

传说活半仙活死人肉白骨，虽有夸张的成分，但其医术毋庸置疑，岑从之也私下寻找过他的蹤迹，但却被人告知宋程因为效仿神农尝百草遇奇毒而死。

蔺恪感受到岑从之的动摇，心中稍松，既然有想要的东西就不怕他不上鈎。

“宋程并没有死，而在我麾下。岑公子的腿是被人毒伤的吧？宋程专攻毒术，我可以让他给你医治双腿。”他见岑从之不说话，加重语气：“我心爱的人既在公子手中，也不必担心我出尔反尔。”

岑从之动了动眼珠子，若说恨，他最恨的不是蔺恪，不是岑家，而是自己这具残缺的身体，从小时候起他就生活在别人的夸赞里，父亲更是看重倾力培养，可事情随着这一双丑陋的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的天赋无用武之地，被发配清河远离本家，最威风的岑家儿子成了碌碌无为的残废。

“你当真？”他死死盯着蔺恪的眼睛，试图找出他说谎的痕迹。

“若他治不好我的腿怎麽办？”

“宋神医虽归隐多年，但医术出神入化，如果他都治不好，那更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你重新站起来。”

他毫不客气的态度让岑从之信了几分，他心中思索，岑家已经被他放弃，而杨家……据他这些日子的观察，杨家现在虽然如日中天，可子孙后代没几个能力的，站队现在还太早，如果能治好腿，这混乱的局势未免没有他一席之地。

“……一言为定。”岑从之最后留下一句话。

“合作愉快。”蔺恪终于露出笑容。

岑从之很守信用，青兰在入夜之前回到了家中，以今日为鑒，蔺恪没有和她见面，杨家显然已经盯上了青兰，为了保护她两人近日都不要再接触。

蔺恪在阴影处看着她茫然回头寻找的身影，忍不住握紧了拳。

辜家又是一阵喜夹杂着担心，林月娘连连呼唤，捂着心口后悔不已，自己偏生出去做什麽？

好不容易安抚好小姨，青兰转身看见胡文心。

他已经在辜家等了太久，几乎到了失礼的地步，即使是未婚妻的家里这个时辰他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可他没有回去，胡家也没有派人来催。

他眼下比起早上竟然多了几道细纹，发饰也有些乱，简直不像平时面面俱到的胡少东家。

“……青兰。”他唤道，语气有些干涩。

青兰很感激他在紧急时刻陪在小姨身边，见他憔悴忍不住劝他回去休息，“今日之事胡公子别太介怀，杨家本就手段通天，陪在我身边的即使是武林第一高手也不能保证我的安危。”

“可我无法不介怀。”胡文心低落，“也许你是对的，我嘴上说着爱你，却转眼弄丢了你，又有什麽资格叫你远离他。”

“他比我厉害。”他话语里透出一股自厌，青兰苦笑：“何必妄自菲薄，你本就是极好的公子，偌大京城有谁像你一般年纪轻轻掌管那麽大的事业。”

她忽而想起自己，普普通通一个，没有高贵的家世和能力，每次无力招架别人的袭击，结果都是只能等待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