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圈养在御兽塔内的异兽吃穿住用都十分简陋，修士似乎对这种天生有着强大力量的兽类十分鄙夷；异兽也厌恶排斥人类，从蟒蛇和白鹤身上可见一斑。

分明是专门圈养异兽的宗门，为何与异兽间的关系竟如此剑拔弩张？

见衆人如炬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晏宁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将心里话念了出来。

她讪讪一笑，直想找个洞钻进去，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无意识地细细揉搓着掌下小猫的脖颈绒毛。

“说说看罢，你的实战感受。”

张夫子浑浊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晏宁也没有扭捏的道理。

她缓缓道来：“我认为这场实战测验，最大的意义就是让我们明白遇强则要学会转变对抗战术，简言之，得跑得快。”

“修为低下还想着硬抗，无异于以卵击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你有没有想过只会逃跑没有用，永远无法降服异兽。”张夫子沉吟道。

“那……为什麽一定要降服异兽？或者说，为什麽一定得采取镇压手段呢？”晏宁确实不解。

学堂内，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降服异兽，还等着他们将我们降服吗？”

“说得倒是轻巧，如果不镇压异兽，他们杀掉几个普通修士，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记得她是新来的杂役吧，也不知道才接触过几次异兽，就敢妄下定论……”

这场刚有些苗头便无疾而终的讨论结束，晏宁顶着衆人探究的眼神走出了学堂。

张夫子并未多说什麽，只说镇压异兽是古法不可破，可她总觉得，夫子有未尽之意。

她一时热血上头，说了些在衆人看来奇怪的话，心中却无什麽悔意。

之后的几日里，宗门并未有人来传唤杂役上御兽课，杂役院里便有些关于她的风言风语，话里话外便是她不该出这个头，连累其他杂役失去上课资格。

专管异兽饭食的膳食堂需要人手，无须在御兽塔当值的这几日，晏宁便在后厨帮忙砍柴、生火、做饭。

大锅里总是烧着稀粥，没什麽营养，厨娘落得閑时也找她唠嗑，今日便同她掰扯异兽饭食为何如此简陋的缘故。

“宗门内养着的异兽不知有多少，光是烧着白粥都得多少锅，再多些别的要求，开销得多大。”

“再说了，异兽可兇狠了。小姑娘，你就是心太软。”

不是这样的。晏宁在心里为自己辩驳，拖着下巴俯身去看窗台处的小猫。

她用小猫变出来的灵石，从山下集市拖了足足一麻袋小鱼干回来，变着法子给小猫做鱼饭。

也不知怎的，小猫似乎越来越没有胃口，吃得越来越少。

厨房角落处搭着个小泥竈，她便是在这口竈上备小猫的鱼饭，厨娘心善倒也默默允许了她的做法。

此刻竈上正熬着鱼粥，咕噜噜冒着泡，香气四溢。

“发财，你说异兽合该被压制吗？”

小猫只会喵喵叫，哪里能回应她。

晏宁自顾自地接话：“我总觉得不该如此，至少……至少异兽的生活该好过些，兴许它们不会那麽痛苦，也不易暴动伤人。可衆人皆道异兽兇残，我尚且无力自保只能一味躲避，不敢以身涉险。”

无精打采地平躺在窗台边，毒辣的日光恰好被屋檐遮了去，炎热丝毫不减，烤得玉泽心焦。

他从晏宁脸上读出了忧愁和无奈，近日来待在她身边听到的议论声也不在少数。

兇残……

若他真是兇残之兽，面前的晏宁早该没了性命。

他厌厌地擡眼，看着屋内的晏宁踱来踱去，猫薄荷的气味中夹杂着一丝苦涩，令他食不知味。

这种不适在昏暗潮湿的地牢内被放大，拓印在玉泽的精神海内，久久不能除去。

地牢内并不能直观感受到日月星辰的流转，晏宁离开时留下的那盏长明灯早已熄灭落灰，有风的时候灯盏轻轻摇晃，抖落一地落寞。

她日日忙碌，被琐碎小事绊住了脚，全然忘记了她的承诺。

她可真是个骗子。

入梦

如果不曾见过光明，他本可以忍受黑暗。玉泽认为自己并不重口腹之欲，自身修为足够的异兽，无需进食也能生存。

但他总忍不住想晏宁答应的小鱼干，神识化形吃到的鱼饭不算。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很多天，她都没有来。

他又被抛弃了。像是落入泥潭的小玫瑰，沾染了泥泞，纵然还是那朵玫瑰，却不会再有人要了。

他甚至生出些嫉妒神识的心思，嫉妒为何吸到猫薄荷的不是自己，尽管神识本就是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