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片金黄的菜花地已经长满了草木，翠绿的表面下覆盖着湿烂的朽木，两三只小小的白色蝴蝶被路过的人惊起又落下。

手机通知突兀的响了一声，叶修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微信通知，还没来得及点开细看，突然被白色鞋子边缘蹭上的一抹极细小的黑灰色痕迹吸引了目光。叶修蹲下来，用指尖抹了抹。

他意识到那是纸张燃烧之后的灰烬，和韩六明身上沾染的一模一样。

叶修将手指送到鼻尖轻轻嗅了嗅，那是一种久违的，死人的味道。

余光中已经能看到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泛着金黄色泽的落叶铺在地上，一个黑色的高大人影就那麽站在树下，一动不动的望着叶修。

他的手上拎着一把鏽迹斑斑的镰刀，叶修看见他擡头，锋利的眉眼仿佛刀割，没有一丝温度。

他听见他说。

“叶修，你不该回来的。”

第 5 章

梧桐坡上的落叶被风刮的到处跑，书上的叶片也飒飒作响。

叶修迎着风向山下走去，一路走到了男人的面前，良久，四目相对。

韩文清凝视着叶修泰然自若的神色，突然嘴角弧度一勾：“怎麽，吓到你了？”

“怎麽可能，你看我哪里像被吓到的样子。”叶修拢了拢衣服，斜着眼扫视身旁高壮的男人，“挺大个人，怎麽不去找个班上。”

韩文清闻言也不恼，手中的镰刀转了两圈，一把扎进裸露的树根边上的土里，接着拍了拍手一屁股坐下来，并且招手示意叶修也坐。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裤子，叶修犹豫片刻还是选择摇头表示谢绝。

突然身体被人一扯失去平衡，回过神来叶修才发现自己被韩文清按小鸡似的，一屁股定在粗壮的褐色树根上，侧身一看，新鲜的泥土和洁白的裤子打的你我不分。

完了。

叶修心想，今晚唐顺和他必得死一个。

看他蔫了吧唧的模样，韩文清眼中浮现出一丝隐晦的笑意。

从苏沐秋把叶修带回来的那天起，韩文清就注意到了叶修。

虽然他表面上是一副平和松弛的姿态，但韩文清绝不会认为叶修是苏沐秋在城里街边随便捡回来的二流子。

韩文清一开始就觉得叶修不是这个村的人，他身上的气质太特别了，这个村子留不住他，苏沐秋也不能。

后来叶修果然离开了，他暗中欣慰，觉得叶修就应该去更好的地方。

也很暗自遗憾，相处的时光是在短暂，那个和叶修一起走出去的人无法成为自己。

他们的相识从一个未定的瞬间开始，一路走向了终点。

可是现在叶修回来了，就站在他眼前，他很高兴，因为故人两厢重逢实在太难，也很悲伤，因为时移世易物人两非。

“几年没见了咱俩。”

“十年。”叶修拍了拍手，骨节突出的手腕搭在岔开的两膝。

韩文清歪过头思索：“有这麽久吗？”

叶修的侧脸清晰的映入他的眼帘，琉璃似的双眼还有几分当年熟悉的模样。

叶修注意到扎在土里的镰刀是把小镰刀，刀片很窄，刀柄上残留着凝固的陈泥，泛着黄褐的色泽。

一时间除了秋风刮过树梢的声响，四周安静的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你是找这个吧。”半晌，韩文清在寂静中开口。

一个被黑色塑料纸严密包裹的东西赫然被递到了叶修面前，从形状上来看正是那天傍晚在树下踢到的东西。

叶修接过来，发现一层一层的绝缘胶布缠绕着一个硬物，粘胶附着这湿润的泥土，叶修随意的拿在手里摩挲，仔细的寻找胶布的接口，圆润的指甲沾染了泥土，指缝隐隐发胀。

叶修缓缓将塑料纸拆开，里面包裹的是一个银色的小铁盒，看包装像是县上的小卖部能买到的糖果盒，晃动两下还能听到清脆的碰撞声。

“什麽东西。”

“为什麽不打开看看呢。”

叶修这次翻山过来的目的确实为了这个，但是此刻要拿的东西拿在手里，他却直觉现在还不是打开的时候。

韩文清的眼神闪过一抹深意，面上恢複了熟悉的沉静：“走吧，我妈要回来了”

屁股上一团黄土极其显目，叶修顺手将铁盒子揣进兜里，身上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叶修一转头就看见韩文清似乎瞥了他一眼。

叶修镇定自若的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是一条微信通知。

梧桐坡上的马路驶过一辆客车，叶修擡头看了一眼，还是昨天那辆车。

嘉世大楼，整层楼散发着低气压的沉闷。

苏沐橙脸色青黑的走出陶轩的办公室，助理跟在她身后一路小跑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