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金英看着这个疯女人，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李珏擡手一个手刀敲晕了李贵妃：“这人已经疯了，跟她说不清楚。”

“你们把她打晕了，放这儿来吧。”另一个白衣女人从芜华殿里走出来。

杨金英和李珏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这个白衣女人是否也是个疯子。

“你们刚刚说的我都听见了，放心好了，我还没疯。”

李珏把李贵妃抱进芜华殿里。

白衣女人说道：“我是德妃，被皇上打入冷宫已经十年了，早就习惯了。这院子原本有棵梅花树，在西北角，后来因为花开得灿烂，移到了御花园中。”

“德妃娘娘，您知道有一个叫杨金芸的宫女吗？”

“知道，她是故不错的姑娘。当年皇后张氏被贬到冷宫，她陪伴着过来。后来，张氏死了，杨金芸也自杀了。尸体就埋在原来那株梅花树下。”

“姐姐自杀？为什麽？我不信。姐姐不可能自杀的！”杨金英不愿意相信德妃的话。

“你若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看看。她死之前留了一份血书，血书随着她的尸体埋在了旁边的匣子里。”

杨金英咬着牙，拿起锄头就去西北角挖坑。李珏在一旁跟着她一块挖。德妃一身白衣坐在走廊下，慢慢唱起了那首凄凉的歌。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流盻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

杨金英回头瞥了一眼坐在廊下的白衣女人，心中难过，越是接近真相，她越是害怕。

“你怕什麽？”李珏问道。

“我没怕，我什麽也没怕。”

“没怕你的锄头怎麽变钝了？”

……

杨金英沉默了一会儿，她在怕什麽呢？她怕自己费尽千辛万苦追求的真相，是一个荒谬的答案，没有敌人比有敌人更加可怕！

她赶紧加快了锄头的速度。

“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翺翔。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

不知道德妃唱了多久，他们终于看到了衣裳，只是土里的衣裳已经朽烂如斯，一片片混着泥土。再继续往下挖，他们挖出了骷髅。

杨金英扔掉锄头，用手扒开泥土，剩下的一具白骨，根本看不出死者的身份。她拿起尸骨旁边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张血书：

所爱已逝，生有何欢，死亦何悲？愿身入土，化为梧桐树。愿身化鸟，比翼共翺翔。

杨金英攥着血书，泪珠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李珏蹲在杨金英的身边：“你确定笔迹是她的吗？”

杨金英点头。

德妃的声音从门廊那处传来：“现在你相信了吧？”

杨金英瘫坐在地上：“她们的故事……你可以讲讲吗？”

“没什麽好讲的，不过就是一对主仆被贬到冷宫之后，日日相依为命，情愫暗生罢了。”德妃掩面笑道。

“她真的是自杀吗？”杨金英拨开泥土，头骨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痕。

德妃陷入了沉默。

“她真的是自杀吗？”杨金英再问了一次，“如果是自杀，她头骨上的伤是怎麽回事？她明显是遭受重击而死的。”

“我倒是小瞧了你。天不早了，回去吧。五更之后有人来送食物，到时候你们就走不了了。”

杨金英拿出一块指骨，用手绢包好，随后又拿出另一块手绢盖在了骷髅的脸上：“姐姐，我会查清楚一切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的。”

两人重新掩土，而后原路返回。

杨金英爬上墙头，没有急着下去，看着渐渐明亮的天空，她觉得心里很痛，眼泪怎麽止也止不住。

“要是难过，我的肩膀借你靠一会儿。”李珏坐在她旁边。

“不用。除了自己，谁都靠不住。”她擡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姐姐以前对我这麽好，我去偷邻居家的桃子，姐姐替我顶罪。我打碎了爹爹的羊脂玉净瓶，姐姐替我受罚。每次，姐姐去外边总会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我却什麽都没有送过给她。”

“你替她伸冤了。若是九泉之下，她知道你还记挂着她，她也一定很高兴的。”

“你说，人真的有灵魂吗？如果有，为什麽她不给我托梦？为什麽不半夜来找我？”

“也许……她已经放下了所有的怨恨，转世投胎去了。”

“我在尚宝监捡到了姐姐的手绢，你说你跟她不认识，为什麽手绢会在尚宝监？”杨金英从怀里拿出荷花手绢。

“对不起，我确实跟她不熟。可能是她来尚宝监拿东西的时候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