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推门闯入，血色的斜阳穿透厚布，星星点点的光照进荧藏身的桌子底下。

“咦，人那？”

口音奇特，是本地的村民。荧屏住呼吸，不让他们发现自己。

“刀！海鲛刀木得了！”有人叫出声，“那妮儿肯定是拿着刀偷跑了！”

“去找去找！”熟悉的声音，荧竖起耳朵仔细听，是村长，“天晚了她不认路，肯定跑不远！”

“要是找不回来，狐爷肯定发怒！”

“狐爷肯定发怒”、“狐爷肯定发怒”，村民嘴里念念叨叨，一阵嘈杂过后，整个房里又空空蕩蕩。

荧蹲在桌下，一时没敢动。

听村民这话，像是要用她来给那个叫狐爷的鬼神献祭。

她刚要从桌下钻出来，突然又听到房内一声叹气。

“这不是作孽吗。”

一个年老的女声。

“奶奶，作什麽孽啊？我们不快去找的话，狐爷会不会怪我们啊？”

老奶奶叹气，说：“什麽狐爷，它就是个吃人的精怪，转挑漂亮姑娘下嘴。”

“说起来，囡囡，再过一年，也要让你受这个罪了。”

小孩懵懂无知的声音：“奶奶，受什麽罪？”

“用菜刀拉脸一刀，不漂亮了，狐爷就不会惦记了……”

慢悠悠的脚步声也走远，荧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房屋的门没关，可能是因为村民走得急。

荧拿着刀，听好动静，贴着墙根缓缓挪到院外。太阳落下，视线昏暗，荧反複确定没人后，快速向村外跑去。

原来如此。村口老太们身上的疤痕，原来是为了防範那个叫狐爷的精怪。

而且他们是想用自己来给老怪物做晚餐。

荧搞清村民莫名抓人的缘由，背上又冒了一层冷汗。她不敢多待。

村路没通路灯，路上不时扫过光束，是村民打着手电筒找人。荧只能转挑没光的地方走。

村里是土路，坑洼不平，又刚下过雨，格外泥泞。荧深一脚浅一脚拼命赶路。

不知道哥哥他们怎麽样了。

荧想。

哥哥他们都是年轻人，司机也正值壮年，就算当时在村口他们没法从老太手中抢回自己，但只要不是衆人围攻，他们应该是可以保全自己，全身而退的。

更何况他们还有一辆大巴，交通工具，就停在村口。

哥哥不会有事的。荧抹去额头的汗水，安慰自己。

跌跌撞撞跑到村口，漆黑一片，大巴的轮廓藏在黑夜里。

荧心底一凉。

不对，他们没走，但车上也没人。

荧又张皇向村里看。村后不远的地方，火光一片，如同在举办什麽大型的集会。

火光醒目，仿佛是一片人间炼狱。

她心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她和空，只能活一个。

第 6 章

8

海边有高地。荧站在高高的海礁石上，下方是成群结队的村民，他们举的火把连成一片。

空他们几个人，被用麻绳紧紧捆绑，蒙住双眼，面朝大海，跪在海边的石块上。

“潘老婆子说，你是她哥。”

村长拿着一根火把，举到空面前，照亮了他的脸。

“当妹妹的，如果对亲哥都见死不救，你会变成厉鬼向她索命吧。”

H早就泪流满面，风一吹，泪痕在脸上紧绷起来。

她不知道，事情怎麽一步步走到现在的田地。

她想起疯掉的视频博主制作的音频，欢迎他们来到恐怖村。

不是，那才不是恐怖村，那最多就算个海市蜃楼。

这里才是名副其实的恐怖村。

海边起风，从陆地吹来的风里，还有泥土的腥气。

不为人知的大雾深处，一群年轻人会在这里死去，悄无声息。

“村长，狐爷来了。”

硬物相撞的声音响成一片，村民跪下给狐爷磕头。

空听见呦呦的鸣叫，与他们之前在车上听到的声音如出一辙。

狐爷，就是狐貍。

“狐爷来要人了，但那个姑娘跑了。”村长点起烟斗，坐在礁石上磕烟草丝，“狐爷问我们怎麽补偿。”

“那就……那就杀了她亲哥，解狐爷心头大恨！”

“杀了他！杀了他！……”

随火把的起落，村民的声音响彻海岸。

昏暗的潮水传来浓重的腥臭味，有人呕了一声。

低低的又有人抱怨：“大啊，你家小的闻不惯海味，你带他来干什麽？给海鲛仙添堵？”

抱怨的声音淹没在人群中。更多人涌向被捆绑的金发少年。

少年跪在地上，面朝大海，安安静静，仿佛只是一个来这里吹海风的旅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