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红着眼眶, 袖口半掩的手不住颤抖着，贺时筠忍不住上前两步, 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想把人抱在怀里安慰的沖动。

“瑶瑶！”他低唤出声。

女子闻声回眸，脸上泪迹未干, 鬓角碎发淩乱地贴在面颊上, 眼中是惊魂未定。

贺时筠放轻了语气, 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傅瑶瑶望着雪地中的男人, 错愕又困惑，脑海中思绪如同一团乱麻, 渐渐从方才的惊慌中恢複清醒。

她微微皱起眉头, 十分不解。

贺时筠怎麽会在这儿？

傅瑶瑶擡手抹去脸上泪痕, 目光从贺时筠的身上偏离落到泛着银色光点的白雪地上, 苍白的唇轻颤。

“没事。”

贺时筠闻言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色在这一瞬间放松下来, 唇角扬起一抹笑。

他下意识地向傅瑶瑶的方向迈出一步，路灯下拉长的男人身影纠缠上了女子的纤长影子。

傅瑶瑶倏忽擡眸，擡起脚向身后挪了一步。

两人交缠的影子瞬间分开, 映在雪地上。

明暗光影，泾渭分明。

如同他们间早已破碎的关系。

傅瑶瑶偏过头, 把脸埋在阴影里，声音礼貌又疏离。

“谢谢。”

贺时筠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墨色眸子里的落寞。

夜里冷风呼呼吹着，男人高大的身影几近倾颓，贺时筠流畅的喉线动了动，盯着傅瑶瑶的目光十分受伤。

“瑶瑶，外面冷，能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颤着手曲起指节，收紧空拳，掌骨上裸露在外的皮肤沾着血迹，贺时筠的语气近乎于恳求。

“我受伤了。”

温柔的话语声顺着风声飘进耳朵里，似过往岁月里贺时筠少有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诉说爱意。

傅瑶瑶下意识移了移眼睛，眼神触碰到贺时筠手掌上的伤痕，心髒陡然一缩。

下一刻，傅瑶瑶瞥见贺时筠那张脸。

过去一桩桩一件件悉数呈现在脑海。

遗失的婚戒、染血的文件、痛彻心扉的一耳光。

她的目光立刻被烫了回去。

傅瑶瑶抽抽鼻子，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贺时筠。

“我不会处理伤口，这有专业的医生。”

处理伤口不过是贺时筠想留在傅瑶瑶身边的托辞。

两人心照不宣，各有各的盘算。

未等贺时筠开口，傅瑶瑶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张笑脸，再次开口却不是对他说话。

“医生您好，我前夫也受伤了，可以把他带去医院处理下伤口吗？”

医生看了眼贺时筠，向着他招手，语气带着些焦急地催促。

“那正好，快上车。”

傅瑶瑶扬了扬下巴，“去吧。”

“你陪我一起去？”

贺时筠的目光一亮，心里重新燃起希冀的火苗。

闻言，傅瑶瑶扯出一抹讥讽笑容，她细眉微微皱起，带着质疑开口：“我又不是医生，我跟着去有什麽用？”

贺时筠已经擡脚準备跟着医生离开，傅瑶瑶这一番话彻底把他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浇灭。

他顿住脚步，果断拒绝。

“那我不去了。”

贺时筠脸色一白，语气带着几分焦急。

“瑶瑶，我带着张医生来就是为了给你看腿上的伤疤。今天我就这麽走了，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救护车的警笛声一声急过一声，红蓝交映的光影不断在傅瑶瑶苍白的脸庞上流转。

傅瑶瑶盯着贺时筠明显慌乱的眼神，压下心中的那一丝波澜，语气平淡道：“贺时筠，你是成年人了。”

傅瑶瑶扫了一眼正在等候的民警和医务人员，“别耽误别人的时间。”

冷风呼呼吹着，贺时筠的心凉了下来，他盯着傅瑶瑶转身后的背影，咬咬牙，无声上了救护车。

风雪依旧，傅瑶瑶拉紧了身上的棉衣，浑身颤抖不止，似是抗不过严冬腊月的寒冷，亦或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

她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徐徐叹出一口浊气，化作白雾在空气中逐渐消散。

傅瑶瑶拒绝了两名女警留下来安t抚自己情绪的要求，警车走后，尘埃落定。

她回到了自己出租的地下室，反锁了房门，看着结实的防盗门却还是不放心，又废了好一番力气把家里能搬得东西都搬了挡住门才放心。

泡面的味道弥漫着整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傅瑶瑶饿了一下午此刻却没了吃饭的心情，吃了两口再也难以下咽。

她抱着膝盖蹲坐在床上，发丝散乱，眼底是散不去的淤青。

面容憔悴至极，却也不敢关灯休息。

傅瑶瑶闭了闭眼，擡手抓上细软蓬松的发丝，把脸埋在了膝盖里，肩膀不停抖动，无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