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恕不会忘记那件事。

罗成嘉赌钱欠了十几万，去找张淑美要，张淑美不给，还说就算有钱也不可能会给他。罗成嘉恼羞成怒，踹了张淑美几脚，扯着她的头发把她脑袋往地上磕。张淑美被打得一脸血，是林书璞刚好来看望她，小小的女孩忍着恐惧拿起了家里一个花瓶，对着罗成嘉后脑勺砸了过去。

罗成嘉被砸晕，脑袋上出了很多血。林书璞吓坏了，打电话给罗恕，又叫了120。救护车把受伤的两个人送进医院，她在走廊里心惊胆战地等着。

罗恕跟警察一道过来，警察要找林书璞了解情况，她觉得自己肯定犯了法要进少管所，咬着唇忍着才没哭出来。

罗恕永远不会忘记她当时强撑出来的勇敢和掩藏极深的脆弱。

警察做完笔录就要走，罗恕跟着到了一处不会被林书璞看见的地方，拜托其中一个警察：“我妹妹打伤了人挺害怕的，能不能麻烦您跟她说一句，她没有做错任何事。”

警察答应了，折回来和蔼地又跟林书璞说了几句话，从口袋里掏出罗恕给买的一个特大号的棒棒糖，说：“小姑娘，这是因为你很勇敢地惩治了坏人，局里特意送给你的奖励，快拿着吧。”

林书璞接过糖，圆圆的大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等警察走后，她跟着罗恕一起去看望张淑美。

张淑美被打得多处骨折，原本容色倾城的一张脸肿得吓人。林书璞有些不敢看，可还是上前握住她的手：“阿姨，你别怕，坏人被我打跑了，以后没有人再来打你了。”

张淑美一滴泪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罗成嘉出院后，没几天就去了林书璞的学校堵着，看到她就大喊大叫，说她小小年纪就有了杀人的倾向，以后还能得了？他的话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林书璞还没这麽丢人过，想走却走不了，胳膊被他拽得很紧。

他越骂越气，甚至上手扇了她两巴掌，刚好被来学校接林书璞放学的罗恕看见。

罗恕扔了书包，跑过来把罗成嘉打了一顿。

儿子打老子，当时吸引了很多人在那里看，全在看那家人的笑话。林书璞刚被打没有哭，这会儿听见那麽多人都在笑话罗恕，眼泪顿时就掉了出来。

那件事不久，罗成嘉一天晚上正在残破的小旅馆里住着，警察突然破门而入，说有人举报他多次非法赌博，还曾经入室抢劫过，要将他暂时拘留。

在经过调查以后，警方证实了罗成嘉的罪名属实，造成了比较恶劣的社会影响，法院判他入狱九年。

法官宣判的那一刻，罗成嘉在庭上破口大骂，骂的全是罗恕不孝。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跟公安机关举报的我！”罗成嘉完全不顾法庭秩序，多次被法官提醒也还是要骂，“罗恕你这个畜生，连自己亲爹都敢害，你不得好死！”

罗恕就坐在听审席里，听着罗成嘉的这些话。

林书璞坐在他身边，很快有了一个举动。

她站起来，把罗恕的耳朵捂住，用了很大的力气，妄图不让他听见罗成嘉的任何一句辱骂。

罗恕微怔，薄薄的眼皮擡起。

看见小女孩的嘴巴一张一合，无声地跟他说出的几个字：“哥，你别听。”

落疤

送完母亲, 罗恕驱车回家。

车子快到别墅区门口，他远远看见一个瘦小的人影。大冷天里穿着拖鞋、毛衣、牛仔裤，就穿着这麽点儿衣裳在外头冻着，根本就是不要命了。

罗恕猛踩了一脚油门, 到门口剎车, 沉着脸色下去, 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把林书璞紧紧裹住，打开副驾驶车门让她进去。

保安在屋里看见，心道不好, 外套也没来得及披就一溜烟地从警卫室里跑出来，赔着笑：“罗先生回来啦。”

罗恕眼底沉着怒气, 一开口没控制情绪, 厉声吼道：“谁让你拦她的！她冻出个好歹来你负责吗？”

保安吓个激灵，颤声解释：“因为您事先没有说有客人……”

“以后你再敢拦她就是拦我。”罗恕一副想杀人的样子，丢下这句话上了车。

保安擦着额头的冷汗，不停鞠躬赔礼道歉，目送着罗恕的车子开进别墅区才敢回屋。

罗恕把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

林书璞活过来了些，但手还是在抖。罗恕单手打方向盘, 另一手伸过来把她的手抓住, 紧紧包裹着。

她看了看他的脸色, 软声哄着：“你别生气了，刚那保安也只是按规定做事而已, 不能怪他。”

“怎麽不给我打电话？”他问。

“你手机打不通。”

罗恕把扔在中控台的手机拿过来看了眼，摁了两下没摁亮，知道是没电自动关机了。刚他的情绪又一直不怎麽好, 始终在想着姥姥说过的那些话，就没注意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