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龄见情况不好，忙站出来打圆场：“沈大夫，莫要过于激动较真，董掌印刚才不是说了只是个考验吗，董珍大夫虽念的涌泉，但她不会刺涌泉啊，你看这病人针灸之后不是也好转了吗……”

“不会刺涌泉就能念涌泉了吗？！”沈意气极了，“整个大周朝都知道春满林的名声，在场这麽多人看着这麽多人听着，你念涌t泉刺后溪，和你念涌泉刺涌泉有区别吗？！”

她忽而一顿，嘲讽道：“哦，还是有的，告诉大家春满林教出来的痫病针灸法，百会穴之后接涌泉穴，所有的痫病患者就这麽给你们耽误了！”

“你放肆！”董竹心怒道，从她掌印十余年，还没有人敢这样和她说话。

沈意直面董竹心，比她更生气地厉声道：“我放肆？请问董掌印，我说错哪一句了吗？就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考验学医之人信口胡言？在场有心的无意的听了去，稍有不慎就是一条人命！你们担得起吗？！这是我放肆吗？！”

沈意真的不明白，这些人为什麽能这麽奇怪！能在满是大夫药徒的场合以考验为由胡言针灸穴位，能在十余个病患面前笑出声，还能在这时说她放肆……

沈意后退一步，指着春满林周围站着的百姓和那些大夫带来的徒弟药童，她心中的无名怒火几乎窜到她头顶：“你看看周围多少人，但凡有一个听进去了，病人耗费精力钱财却治不好痫病时，那些家眷找谁？到那时你也和他们说只不过是考验的一句戏说吗？！”

她生气又难过，哑声问道：“对着那些家眷，当真说得出口吗！”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

全场静默，她们都是大夫，诊过病救过人，见过重病而绝的人，家眷痛不欲生的哭喊她们也是见过的。

一片杏叶打着旋落下，落在地上时发出轻微声响，不知谁说了一句，“我差点真的记下了百会之后接涌泉。”

有人环视，却没人再说话，

庄琳看了眼和董竹心对峙的沈意，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三年前的沈昭华，到这时她才终于觉得沈意是像沈昭华的，极像。

她从大夫人群中徐徐走出来道：“老妇认为沈大夫说得有理，无论是考验或是其他什麽，学医者决不能张口胡说，病人信任我们，我们就得担得起这份信任，若我们行差踏错，付出沉重代价的是病人。”

庄琳在一衆大夫中是有些威望的，见她都站出来，一些也觉得不妥的大夫这才轻声附和：“我觉得庄大夫说得有理！”

“是这样，之前我就医过一个不听医嘱的患者，总信些巫师算命的，差点丢了性命。”

“说的是啊，我们怕病人乱信，自己也不能胡说啊……”

一时间，不少人在议论纷纷，春满林外围的百姓也见到这一幕，本觉得沈意小题大做。可不知谁说了一句，“那沈大夫说得对啊，怎麽能胡言医治穴道呢，要是给我扎错了穴，可怎麽办！”

顿时有些人想到万一大夫学错了东西，给自己治错了病，那可就真是糟了，春满林仗着名声出此差错，难保其他大夫不会有样学样——

“这怎麽能做考验呢？”

“这不是拿病人开玩笑嘛！”

听着里里外外压根掩不住的讨论私语，董竹心极力压制自己的失态，手中的核桃隐有裂缝。

就在这时，董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垂头道：“诸位大夫，此事是我提议师傅这样干的，本意当真只是想作为一个考验，是我思虑不周，还请师傅责罚！”

董竹心饶是心中再气，此时只得深吸一口气，维持着平和面容缓缓道：“你有错，为师也有错。今日听沈大夫一席话，当真是振聋发聩啊……”

……

有人看见这一幕，从围观百姓中撤出，走在街上见无人注意，迅速闪身进了一间酒楼，匆匆上了二楼包厢。

包厢内，一紫衣女子正临窗而望，见有人进来，她转过身，赫然就是燕季宁。

“事情如何？”

“比殿下预想中更顺利一些。”来人低声完整的将春满林发生的事情叙述一遍。

燕季宁满意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这沈临春当真是满腔热忱肝胆，去，按计划行事。”

“是。”

杏果

奚木本在廊道院后晾晒衣服, 听见有几名小侍步行匆匆朝一个地方去，口中说道：“沈大夫竟当衆和家主发生争执？！”

沈大夫？

奚木手一顿，他来此几天早就打听清楚, 来参加论学的大夫，姓沈的只有沈意。

她和董竹心发生争执？

奚木再顾不上晒衣服, 他放下袖子, 循着刚才小侍离开的方向快步跑去, 屋顶上的董瑶音也随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