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夜幕再一次来临，奚木开口劝道：“临春，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你需要休息……”

见沈意依旧往前，奚木又道：“不仅是你，马也需要休息……”

沈意知道奚木说得是对的，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只能就近在山间找了个避风的背坡停留休整。

奚木生起火，火光一闪一闪，沈意的心跳无法自抑地加速，她手指紧紧地握着，面容肃穆。

奚木察觉出她的紧张情绪，他将她抱住，轻声安慰：“临春，不要担心……会没事的……”

“临春，你太紧张了……”奚木和沈意是同时知道溪州疫病的事情，可沈意的紧张程度超乎他的意料。

着急、沖动、紧张……这完全不像平时的沈意。

她一路上几乎不眠不休地都在赶路，吃东西也要边吃边走，竭尽可能地减少回去的时间，“临春，可以告诉我吗？”

沈意闷声不说话，良久，她沙哑着嗓子道：“溪州疫病爆发，我娘……一定出事了，不然疫病不可能控制不住……”

奚木怔然。

沈意的声音闷得发沉，带着不易察觉地颤抖：“我和她都是诊过肺毒病人的，她医术比我高那麽多，有她在，即便是肺毒疫病也不可能仅半个月就让溪州城危急到这个地步……她肯定……”

奚木抱住沈意，将她按在怀里，坚定地告诉她：“不会的！娘不会有事的，临春，你要冷静下来，好好睡一觉，睡一觉明早加紧赶路，我们很快就会到溪州的！娘和爹一定在家里等我们，我们要好好地回去见他们……”

他一下一下拍着沈意的后背，在感知到沈意呼吸均匀之后，他缓缓松了一口气，将手心里残余的粉末擦去，他帮沈意盖上外套，让她平躺在自己腿上睡得更加舒适。

奚木知道，沈意的猜测不无道理，但沈意必须得休息……不然她撑不到溪州。

奚木做完这一切，闭目合了眼浅寐，他的手紧紧地抓着沈意的衣袖，确保沈意稍有动静，他就能醒来。

两个多时辰之后，奚木听着山间鸟鸣睁眼，他下意识握了握掌心，手中一空，他猛然坐直，发现躺在他腿上睡觉的沈意不见蹤影。

“临春！”他心慌地喊道。

“我在这。”沈意的声音在身旁响起，“你醒了。”

看到沈意，奚木松了口气，“嗯。”

“你昨天给我下药了？”早上沈意惊醒的时候，察觉到细微的醉心花气味，再一想到她昨夜睡得深沉便知道缘由。

“我、我担心你休息不好……”

沈意牵过他的手道：“没事，你说得对，我们要好好地回去才有希望……”

她知道她太着急了，她要冷静下来，她娘一定在溪州等她……她要好好地去见她！

回到溪州

此后两天, 即便沈意心中再着急，也会留足两个时辰的夜间休息再继续赶路。

在离京的第四天淩晨，他们终于看到了溪州的城门。

平日城门都是大开, 有不少来自周边乡县摊贩推车挑担摆摊，现已完全关闭, 只余了旁边的小门, 门口冷冷清清, 没有一个人进出。

沈意和奚木对视一眼, 她一边拿出纱布蒙住口鼻一边对他道：“奚木，我一个人进去, 你在外面——”

“我要和你一起去。”奚木打断她的话, 他握着沈意的手道：“那里面有我们的家人。”

沈意听言深望他一眼, 不再多说, 只道：“你把口鼻捂好，跟紧我。”

奚木蒙住口鼻后点头。

两人走到小门, 才发现门口有一对全副武装的衙役把守, 她们都是为了防止城中百姓出逃的, 特别是感染肺毒者。看到这会儿竟还有人进城, 皆面露惊讶。

“你们是什麽人！”

沈意摸出自己的路引证明道：“官姐, 我叫沈意, 这是我夫郎, 我是溪州宁世医馆的大夫。”

“小沈大夫？”有官兵认出她来，沈意擡眼去看, 虽蒙着面，却也认出她竟恰好就是那日大集将奚宝珠带走的衙役。

“是我, 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进城了？”

那衙役好心提醒道：“小沈大夫，溪州疫病封城, 如今只进不出，别人想走都走不了，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沈意婉拒衙役的好意道：“我想进城，我家人都在里面。”

见沈意执意进城，衙役也不再阻拦，毕竟她们的职责是阻止百姓出城。

沈意和奚木在一排衙役地目送下进了城，城中大街小巷几乎看不到任何居民百姓，只有头脸包得严实的官兵擡着蒙着白布的担架匆匆走过。

沈意瞥见擦肩而过的担架上有僵直的手臂无力垂下，手背上的紫疮肿大如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