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北打开点车窗，褪去白日里的燥热，海岛深夜的风，带着海风特有的凉爽，吹在脸上，能让人稍微舒服一点。

她闭上眼睛，在肖子君的絮叨中，突然打断她，问：“你想说什麽？”

身体不舒服让她本就没什麽耐心，肖子君那些话指向性又太明，所以她的口气听着不算好。

肖子君看了她一眼，口气比她更差，“你知道我在说什麽。”

肖子君男友一个接一个，也从不缺合拍的床伴，但玩归玩闹归闹，像他们这种家庭的孩子，最后都只有一种归途。

她也不想太功利市儈，幻想单纯美好的爱情，可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空想。

从家里开始打她和谢峻的主意开始，她就已经有所觉悟了。

方北比她好一点，按着方常青疼爱她的程度，只要方北不点头，方家绝对不会逼她。

但不逼她，也只是找个尽量趁她心的人，和自由、和随心所欲差得远着呢。

方北没呛回去。

她其实挺理解肖子君的。

从家里人觉得肖子君名声不好要把她送出国，到早早地就给她挑合适的未来夫婿，对肖子君来说只能用两个字评价——

操蛋！

这趟来三亚，方北愿意跟着来，除了试试沈纵，也是为了陪肖子君来散心。

果然下了车，站在酒店门前的喷泉边，肖子君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哭起来了。

好在他们住的是远离市中心的私人度假村，现在又是深夜，没人看到她这幅模样，要不然第二天醒来，她可能自己先羞愤自杀了。

肖子君边哭边骂，连高中时的初恋也被拉出来狠狠骂了一顿，还说要不是他甩了她，她也不会对爱情失去信心，从此纵情人间。

方北觉得自己的头不晕了，但快炸了。

“你不是海量吗？”方北站在肖子君身后，没什麽同情心地拿脚尖踢她屁股一下，“发什麽酒疯？”

“谁喝醉了？”肖子君抹了下眼睛，擡起头恶狠狠地瞪方北一眼，“你知道我发酒疯什麽样吗？”

“什麽样？”方北问。

肖子君低下头，抽抽搭搭道：“老娘只在床上发酒疯。”

“……”

方北后悔刚才没喝Felix的那瓶藿香正气水。

方北让人上来打扫肖子君吐得一天世界的卫生间，打扫完，拿起肖子君的香水在房间里一顿猛喷。

她没喝酒也要被熏吐了。

肖子君在床上刮龙卷风，被子全都卷在身上，骂人倒是不骂了，变成钻在被子里大哭特哭。

方北一直陪着她，不知道哭了多久，后来大概是哭累了睡着了，床上渐渐没了声音。

房间里安静下来后，方北原本只是想闭着眼睛眯一会儿，但这一眯醒来天都亮了。

方北是被冻醒的。

昨天为了散房间里的味儿，她把窗全都打开了。

肖子君盖着被子还在呼呼大睡。

方北t连外套都没穿，在沙发上冻了一夜。

昨晚上只是头晕，现在连鼻子都塞住了。

她赶紧回自己房间洗了个热水澡，喝了两大杯水，还是晚了。

她让前台送了温度计上来，一量，37.5度。

她浑浑噩噩地爬上床，没睡着，翻来覆去地难受。

她从小就不耐疼，一点小伤小痛都忍不住。

身体不舒服，脾气就更差，要是在家里，早闹脾气了。

坚持贯彻一个我不舒服你们也绝对不能舒坦的共沉沦。

她正难受着，方常青打来了电话。

知道她跑去三亚玩了，问她要照片看。

方北脾气是不好，但也并非不懂事，老爷子远在大洋彼岸，那麽大把岁数，除了为方家殚精竭虑，还要候着时差给她打电话关心。

她怕老爷子听出什麽，没说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然后从相册里挑了一大堆照片发过去。

老爷子认真看完照片，回了好几条消息，说她拍得好看，全是夸夸夸。

老爷子这个年代的人，智能手机会玩，但打字没那麽溜，人老了眼睛不好，方北能想象他坐在灯光下，戴着老花眼镜，一个字一个字地手写，写得潦草识别不出，再删掉重写。

委屈和难受就像突如其来的暴雨，让人毫无防备地被砸得一头一脸。

方北鼻头酸涩得厉害，身体也越来越难受。

在肖子君给方北打电话问她在哪里，怎麽不在酒店房间时，方北已经托运好行李，拿着机票，站在三亚凤凰国际机场的候机大厅里。

她透过玻璃墙面，看着海岛的日光照在飞机的机翼上，反射出明晃晃的光。

她突然想回家了。

肖子君没把方北突然离开归咎于昨晚上的事，自己和方北相识这麽多年，她要是为那两句话和自己掰了，也就不是方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