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盛夏，午后刺眼的阳光照在定城一中家属院内的那棵老树上，自顶端散发出的热量被盛大的树冠过滤的零零散散，随后投在水泥院里，落下一片斑驳的树影，留存在阴影间几处细碎的光。

暑气灼人，居民们自觉避进屋内，整个院子只有小区看门大爷养的那只名叫“花花”的中华田园犬依然趴在地上，烦躁地吐着舌头。

按照高考志愿填报结束后的等待流程，此时各大高校录取结果网上可查，只待通知书发放至考生手中。一中家属院里几个高考的孩子，除了彭霖澍还没收到录取通知外，其余三人的高考志愿填报早已尘埃落定。

彭霖澍本人并未着急，在驾校报上名后，他每天起早贪黑跟着另外三个人一起去驾校练车。可练车晒到脸黢黑的另外三个人经常拉着他去一中校园里的通知栏内，在收发室打印出的录取通知书名单上找“彭霖澍”三个字。

李宜杉抱着胳膊站在名单前，视线由上到下找着熟悉的名字：“我在杭州，如歌和盛放在北京，我们得看看你在哪里。”

彭霖澍没好气地说：“我就填了六所学校，还只在四个地方，肯定就是这四个里的其中之一。”

李宜杉不满地瞪他一眼：“你知道什麽，这决定了我们以后去哪里玩儿。”

彭霖澍索性不再开口，他懒懒地双手叉腰，静静地观赏着她们几个找寻的情态。其实他知道好友是关心他，才找了这麽一个借口，录取结果网上早就能查到了，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忽然，盛放手一指：“不用想了，老彭在天津。”

彭霖澍一摊手：“在站的各位英雄，难不成你们是今天才知道？”

言下之意是，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们了麽？

另外三人不管他怎麽说，李宜杉拽住他的胳膊，问道：“身份证带了吧？”

“当然。”

她作势踢他一脚：“那还不快去收发室取你的通知书！”

那个盛夏，四只羽翼初丰的鸟，将要飞往各自的远方。

新学期伊始，似乎每个大一新生都很忙，忙着军训，忙着交友，忙着上课，忙着迎新，忙着了解社团还有学生会……他们四个从西北飞出来，其余三人都在华北平原盘旋，只有李宜杉，一个人身处杭州。即便她的适应能力很强，却也经常会想念那几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

刚到各自的新学校时，他们四个时常通过视频电话线上见面，后来各自忙碌，消息越来越少。不过就凭几个人的交情，散是绝对散不了的。

一晃眼，大一第一学期从秋到冬。12 月的时候北京和天津各下了一场雪。冬天真的来了。

李宜杉一直期待南方的雪，可那一年直到十二月底，杭州却都只有冷雨。彭霖澍忍不住在群里发起视频邀请，李宜杉举着手机对另外三人说：“我真希望杭州能下一场大雪啊。”

视频那头，景如歌坐在有暖气的宿舍里安慰她：“快放假了，回定城看。”

盛放却是个大条的，他举起手机故意让李宜杉看到北京室外纷飞的雪：“杉啊，快看看，解解馋！”

说罢，两人都称晚上院里要开会，便匆匆忙忙下了线。只留下彭霖澍和李宜杉两个在屏幕两端面面相觑。

李宜杉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见对面彭霖澍没有动作，便问：“他们都走了，你怎麽不走？”

彭霖澍在宿舍里，他好像在一旁鼓捣着什麽：“我为什麽要走？我又不开会。”

“哦。”

两人一时无言，几秒后，彭霖澍瞥了一眼手机：“李宜杉，你的头发好像长了些。”

李宜杉也看回去：“彭霖澍，你的头发倒是没怎麽变。”

又一阵沉默后，她哈哈大笑：“彭霖澍，我们俩好傻啊。”

对方却不赞同：“要傻也是你傻，我聪明着呢。”

“期末了，你複习的怎麽样？”李宜杉故意扫兴。

“怎麽，这都大学了，还想管着我？”

“嗯？”

“我是说，学习啊！还说你不傻。”彭霖澍鼓捣的东西怼在了他的镜头上，李宜杉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只好说：“虽然是大学，但也不能挂科吧。”

依然只能听到对方的声音：“你这个人怎麽先入为主呢？我又没说我不好好学……”

李宜杉盯着对面被遮挡的镜头，挥挥手：“那就好好複习吧，寒假见。”

彭霖澍急忙喊道：“哎你！我话还没说完呢。”

可惜电话已经挂断。其实他正準备说：“李宜杉，好久没见了，怪想的。”

一月初，全国大学生放假回家的时间段，各个学校放假就集中在那期间，可早可晚，灵活操作。然而就她们四个放寒假的时间来看，李宜杉推测出一个内部规律，那就是南方学校放寒假普遍比北方学校要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