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郁并没有松手，黑暗中，他的嗓音沙哑，响在她耳边。

“……颜哥。”

颜兮不再挣了，“有话就说，有屁……”

……赶紧放。

脖子上察觉到一点湿热，颜兮一时之间失了语，将后头几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很久很久，黑暗中，她只能听见池郁在她耳边的吸气呼气声。

“……对不起。”池郁声音低哑，“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还一直都在怪你。”

“对不起，我真的……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我不知道……我竟然什麽都不知道，像个傻子一样，我竟然……”

他的声音在发颤，来来回回颠来倒去说着那几句。

最后，他说：“我真的……对不起你。”

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颜兮从天而降，一步一步把他拉出泥潭，让他不必陷进深渊。

可是她最困难的时候，他不仅不在她身边，不仅没有帮到她，甚至成为了别人威胁压迫她的理由，成为别人可以拿在手里肆意伤害她的工具。

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她那样厉害的人，那样骄傲的人，那样张扬热烈的人，究竟是怎样一步一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池郁简直不敢想。

如果不是看到那个视频，如果不是程瑾年来告诉他，他可能会一直被蒙在鼓里，什麽也不知道。

还会像个傻子一样，埋怨她当年不辞而别，怨她这麽多年杳无音信。

她的病情複发，只是因为金娜妍吗？

还是说，他也有份？

可他什麽也不敢问，他卑劣懦弱到甚至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多年的埋怨尽数化为愧疚，像一座座大山向他压来，让他几乎喘不上气。

可他什麽也做不了，只能一遍遍不停地重複着没用的对不起。

可是这样，就能抵消他心中的愧疚吗？

不，这一句一句，反而逼得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卑劣，让他清楚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麽，让他知道自己在无形中给她带去了多少伤害。

颜兮变成这样，也有他一份吧。

他也是那个罪魁祸首。

可他这个罪魁祸首，不仅没有偿还，反而在重逢后带给她更多的伤害。

他这样的人，怎麽好意思再说喜欢，怎麽配喜欢她呢。

“池郁。”

颜兮擡手，落在他的后脖颈上，“你多大了。”

“成熟一点，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从没怪过你。”

凛冬散尽4

池郁并没有因为这话被安慰到，从他知道过去真相的那一刻起，日日夜夜，他总也逃不过内心的谴责。

他甚至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如果不是她今日恰好出了事，他兴许只会远远看上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他就是这样一个卑劣怯懦的人。

黑暗中，耳畔从一开始沉重的呼吸，慢慢变为哽咽，抽泣。

颜兮觉得头更晕了，大脑昏昏沉沉，快要失去理智。

她伸手触到他的脸，轻声喊他：“池郁。”

池郁微微擡起头，听到她说：“我好累啊，你让我睡觉好不好。”

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好，你睡，我不打扰你。”池郁声音有些抖，在黑暗中摸索着替她把被子掖好。

“池郁。”颜兮叫他。

“我在。”池郁回她，只是最后，她也没有说什麽。

这夜，躺在床上的人难掩疲惫，是因为这一天，还是因为过去不为人知的那十年？

依偎在床边的人难掩愧疚，是因为过往十年的误会，还是因为深爱才总觉亏欠？

颜兮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空蕩蕩，和过去每一日都一样。

只有不远处沙发前的小几上放着一份早餐。

时间一日日过去，颜兮依旧送着外卖，过着她从前无比熟悉的生活。

池郁从那一晚之后，再也没有来找过她，好像突然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一样。

韩信宇和她偶尔还会联系，朴正厚也通过韩信宇联系上了她，几个人没事了还会通通电话。

至于其他，再就没有了。

颜兮接到韩信宇的电话，说崔玖莉消失了的时候，她愣了很久。

“是出什麽事了吗？”颜兮问。

“她是自己走的。”韩信宇在电话那头解释，“正厚说她很长时间没有更新动态，也没有直播，给她打电话也没有接。”

“正厚差点去报警，玖莉才给他发了个消息说自己没事，之后又没消息了，怎麽也找不到。”

颜兮很久没有说话，韩信宇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轻声说：“我们都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

颜兮说：“还好你没道歉，不然我就要挂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