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触发音，前男友放了一盘给夜莺听，木块相互碰撞的咚咚声，勺子在沙粒中打转的沙沙声，发卡划过软木的擦擦声，还有冰块在水中慢慢漂浮的哗哗声。

“祝你每晚睡得都好。”

礼貌地拥抱了一下夜莺，前男友目光诚恳。

“谢谢你。”接过盒子和外表奇特的香薰包花束，夜莺记住了他的脸。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收到胶片的当晚，烤棉花糖松软的声响中，盖着薄薄的毯子，夜莺在月光偏移到床头前睡着。

可是前男友已经和她分手了。

就像封印恶魔一样把和前男友有关的东西都锁进柜底，夜莺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清扫干净了前男友留在房子中的所有痕迹。

也正是通过这通清理，夜莺渐渐意识到，前男友的驱车离开并不是临时起意。

他留下的都是些随买随扔的小东西——例如牙刷和拖鞋。

而他常穿的外套、衬衫乃至于新买的棉质袜子——它们被一件不落地全部带走。

夜莺曾经买过一套指甲剪，价格有点昂贵，但牌子十分着名。一套里装了大大小小五只剪刀，前男友挑了最好用的两个装进口袋。

越想越觉得离谱，夜莺发自内心地感到好笑——留给她残缺的一部分，用都用了，他为什麽不把它们都带走呢？

咕嘟。

发出小小的气泡音，魔网提示夜莺，助眠频道里新上线了一个主播。

*

终于哄睡了做梦也说着“要妈妈陪”的小垂耳兔，夜莺试图理解前男友脑回路的同一时间段，略作挑选，兀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模样奇怪的钵状物体。

兀鹫喜欢安静而舒缓的氛围。

用羽毛轻轻转过音钵四周，所处的空间仿佛只余呼吸，沙沙的接触声使他逐渐放松。

兀鹫喜欢让自己成为安静和舒缓中的一部分。

把一块蜂窝状的石头摆在桌面，摩擦三次让它变亮，默默散发出温柔而明亮的淡蓝色光晕，蜂石完美地记录下每一次音调的起伏。

在魔网上做个不露脸的主播，想起来就传上几条助眠音频，没有粉丝没有催更只有自身的兴趣，深夜也很少有人来打扰，舒适到脖颈和后背冒出几簇鸟羽，兀鹫对这样的爱好很是满意。

咕嘟。

仍旧是小小的气泡音，兀鹫移动视线，魔网反馈给他一条听衆加入的信息。

【失眠的732天：晚上好～我加入你的频道啦～】

是条自动的问候语。

IV

淩晨两点二十七分三十六秒，兀鹫下意识看了看手表，一个看起来就经常失眠的ID进入了他的直播间。

砰砰砰～

只有两人的直播间里，兀鹫刚要礼貌性欢迎一下对方，不等他开口，虚拟的小烟花便在屏幕上炸出五颜六色的痕迹。

字体可爱的提示跳到兀鹫眼前：继续加油哦，【失眠的732天】向您送出一朵【小水母烟花】。

第一次收到打赏，像是看到什麽超出认知範围的东西，视线挪了挪，兀鹫脖颈旁的羽毛蓬出有层次的弧度。

小水母烟花，199魔网币才能换一个，它的价格约等于兀鹫刚毕业时在医院加班一夜的辛苦费。

“感谢这位失眠的朋友。”

如今已是外科医生兼皇家医学院客座教授，兀鹫严谨地表达着谢意：“你让我回忆起当初挨个科室轮转的充实日子。”

“长期失眠往往是内分泌失调的一个表征，”兀鹫职业病犯了，“如果条件允许，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当然，”兀鹫的嗓音和音钵的震颤在夜里低低泛动，“如果不想用药物或者保健品干预，那麽健康的生活作息和有规律的运动习惯至关重要。”

像是被他一大堆的说教弄得沉默，连着几分钟，【失眠的732天】都没有发上来一条消息。

他好像说的太多了，反省一下自己，兀鹫血褐色的瞳孔闪了闪。

“抱歉，”他摩擦着音钵磨砂质地的表面，“是我唐突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到有关医院的话题。”

空蕩蕩的屏幕上出现一条留言。

【失眠的732天】：请不要感到抱歉……只是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我刚才差点睡着了。

【失眠的732天】：能请你多说点什麽吗？不需要特定的话题，随便说点什麽就可以。

“有困意是好事。”兀鹫简短地评价道：“不过我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声音很催眠。”

怪不得他每次在阶梯教室上公选课，后排的学生总会睡作一团，而前排的学生动不动就端起咖啡灌一口。

他一度以为是课程内容太枯燥了。

“随便说点什麽，”兀鹫莫名肩负起一种哄睡的使命感，“那我们从系统解剖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