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这样！”她仿佛这样对他说，或者只是他从她眼睛里推断出了这句话。

他把她放在沙发上，心里涌现出一种悲伤的感觉。总督太太把头靠在沙发上，她注意到他面容里的多愁善感，露出了牙齿沖他微笑。

“不要对我笑。”他害怕而烦躁地说。

总督太太不笑了。维修工抱住她，继续亲吻她。在这一过程中，他逐渐发现了自己对于她的身体是多麽不熟悉，不管是颈窝，脖子上的纹路还是耳朵，刚才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加深了。

然而，他没有退路。

在所谓的文明世界里，那本英国人的小说早已从令人兴奋的禁书衰退为了令人洩气的经典。然而，在他听说这本书的时候，“禁书”的标签还光荣地跟随着它。他非常高兴地从一个愿意借给他的人手里得到了这本书，虽然它已经破破烂烂了。

“谢谢，我看完了还你。”他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那人的嘴扭动了一下，现在想起来，其实是在叫他别抱太大希望。

他回到宿舍以后，关上门，如饑似渴地读完了前面几章。令他沮丧的是，这本书里的煤矿味甚至比另一本名字里有钢铁的书还重，随时都在叫他想起自己可怜的家乡。他决定从结尾往前读，不久就碰到了他喜欢的段落。

然而，他心想，总督太太真的就是那本书里的人物吗？她一点也不柔弱（他正在体验这个，很有发言权），而且她之前好像进过大学。从刚才他们的谈话看来，总督太太不仅心眼一点都不善良（要知道，那个康妮对待小鸡就跟对待小孩似的！），还老是拿他取笑。

“你爱我吗？”他对她说。

她正处于十分高兴的阶段，点了点头。

重要的是，他一边继续一边想，我没有读过太多书。那个神气十足的猎场看守人虽然和我差不多穷，但还算得上是个读书人。因此，当他使唤起男爵夫人来时，心里比较有底气。况且他之前还有过一个妻子。

要是她能再温柔一点就好了。

“我好难受。”他带着哭腔说。

总督太太不理解地看着他。他怎麽能这样呢？他不是一个空调维修工吗？她想。

“我爱你。”她用安慰他的语气说。

“真的吗？”

总督太太没有说出话。

“真的吗？”

等到完结以后，总督太太探过身去打开了旁边的落地灯。她的目光落在维修工的身上，心想，这就是我丈夫出轨过的人。出于一种善意的好奇，她把他的肩膀扳过来。他的脸看起来仿佛刚才哭过，这把她吓了一跳。

“怎麽了？”她说，“你不高兴吗？”

维修工用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她。

我应该对他温柔些，她开始反省自己，毕竟，他比我小那麽多岁，而且我那丈夫还对他犯下了那种事。说来真可笑，我都想谋杀那人了，还不得不因为这个给他擦屁股。

“高兴起来吧。”她轻柔地拍着他的脸说，“我爱你。”

“真的吗？我们才认识多久？”

她听出维修工语气里的怀疑，微笑起来。她在他旁边坐下，不知不觉地对他说出了一段顺口溜：“是真的。我从来没有爱过别人。”

维修工看着她。她的五官看起来这麽温柔，真的像一个母亲，可是，为什麽她一点都不温柔呢？

“真的。”维修工的情人向他保证。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催眠曲。

第 23 章

毫无疑问的是，夏天正在消逝。白昼的时间越来越短。气温越来越低，尽管并非一条直线，而是以一场场雨的形式迂回下降。

前往总督府邸的途中，副官发现车窗外面天又暗下来了，云朵仿佛一张哭泣的脸上的眉毛和皱纹。

“看样子又要下雨了。”司机也注意到了天空中波浪形状的云，“鬼天气。”

司机是本地人。他知道，往后一个月里，雨会一场连着一场地下，随后便入秋了。经过查询气象台，副官了解到他们所处的正是地球上称之为亚热带的地区，在一年中的这个时间段，雨是很常见的。

“在我长大的那个星球，天气更差。一年到头几乎见不到什麽光。”副官说。

司机往后瞄了他一眼，平时这个副官不怎麽主动和他聊天。每次他和总督一起坐在后面的时候，他眼里似乎就只有总督一个人。总督平时骂他像骂一条小狗似的。他呢，也就像条小狗似的回应他。小狗甚至不会叫人“大人”呢。

司机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他是从哪个星球来的。于是，他主动发挥了司机惯有的长处：“对了，您是从哪儿来的？上回您说的时候，我好像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