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的脸上带着苦笑，片刻后低下头。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他只提供她物质条件，但凡和感情有关系的东西她就不该奢望。可是，她还是奢望了。这是，她的错。

五年，五年里她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合格的妻子。虽然，她做的或许不够好，不是完美的宋太太人选，可是她已经可以用尽职尽责来形容。知道他有洁癖，她小心翼翼的配合他，照顾着他的方方面面，只为了报答当日他对她的帮助。可是，就算是契约夫妻，任凭她这麽努力，他却连‘妈妈’这两个字都不曾叫过。她那从不曾给他任何存在感的妈妈，就连走了都不配他称呼一声母亲吗？

她虽从未奢望他会爱自己，更不奢望他会把自己的母亲叫‘妈妈’。他不爱她，再心冷的人面对爱的人，应该也会感同身受，会心疼吧。可是，他冷静自持，只是因为他不爱她，她是他同床共枕了许久的陌生人。这五年，他都不曾把她当作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也是，他的义务就是给她足够的钱，不是给她爱。没人会对用钱买来的物件多上一点心，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冷血如他，不会给她爱。

根本就是她心存幻想，生活在一起久了，又做了那麽多亲密的事，她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应该在婚后第二年解决了经济危机的时候就果断结束这段不体面的开端，选择离开的。或许，那个时候，她至少在他眼里能得到几分自尊自爱和自强。至少，不会被宋子禹从心底鄙夷看不起。

林琳写了几年的小说，婚后第二年她的作品就小爆了，那个时候她已经有能力把母亲接在身边亲自照顾。可是女人都有依附归属心理，总觉得身体给他了，这辈子也就认命了。原来，认命真的是一种非常强大的信念，她，并不行。所以，她想明白了，她不想再持续自己的幻想。当断则断，不再心存幻想。

宋子禹听了林琳的指控眼底深了深，却缄默。父母和妹妹去世的时候他才十多岁，他从丧礼上看着那麽多人投来或可怜或心疼的眼神，下意识的就开始躲避人群，就在那时起他丧失了叫‘爸爸妈妈’的能力。后来他跟琳琳在一起，感觉怎麽样都无法真正的靠近她，所以他很多次自己一个人去看望她的母亲，看望本该喜欢他喜欢的不行的丈母娘。尝试着，一次次的叫‘妈妈’。可是，他真的喊不出口。

“对此，我很抱歉。”他诚心的表示歉意，这个指控他不可否认。

“没什麽抱歉的，你从来就不欠我的。”是她当时心甘情愿借助了他的钞能力，严格意义来说她自己选择的出卖自己，是她利用了他。如果说她欠他的，那麽这几年也算是偿还了。在她的意识里，这叫做两清。

母亲这辈子都很辛苦，她却从未让她骄傲过，如果母亲知道自己为了她的医药费把自己卖了该多难过，想起母亲，眼睛瞬间又变红酸涩。

林琳最近喜怒无常他是知道的，可是今晚的她更像是浑身上下都是刺，他理解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挖苦她或者强迫她做什麽。她是个理智的人，他坚信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她就会变回那个没心没肺的她。却不想，所有事情不一定会按照他的想法发展。

他洗澡出来的时候，林琳站在窗台。

“把窗户关了，吹风第二天会头疼。”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听话：

“不会头疼的。”因为现在哪哪都疼啊。

“听话。”他耐着性子哄她。

“宋子禹，你有没有向往的生活？”

他愣了一下，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直呼他的名讳。

“没有向往，如果说想要的，那麽现在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一边关着窗子，一边如实回答她的问题。有家，有她，如果再有个孩子，此生足矣。

“可是，这不是我想过的生活，我想过自己随心所欲的生活。”

“你现在不算随心所欲吗？”他给她足够的物质保障，让她生活无忧，可是她说想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她不想做的事情他每次都是妥协再妥协，他探究的眼神看到她，才发现她竟然又在喝酒，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要喝，他已经让她喝过一点了。

“你怎麽又在喝酒。”他去夺她的酒杯，她也没有勉强就松手让他拿走酒杯。

“你看，这就不叫随心所欲。”她笑。

“喝了酒吹风会不舒服，我是为了你好。你想喝酒，明天晚上我陪你喝一点，但是也不能贪杯。”

“可是，随心所欲就是不问结果，只求顺遂己心，只为当时欢愉啊。”

他有些无奈，她以前从来不会无理取闹。最近，是反常。犹豫片刻还是收了酒杯和红酒。他也不是不愿意惯着她，实在是有时她心性太像个孩子，爱熬夜，喜欢吃垃圾食品，不喜欢运动……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所以他常想，或许有个孩子，她就会成长起来，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放纵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