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到卫生间，拧开水龙头，里面流出的水和外面的天气一样让人感到刺骨难以忍受，但他需要这种寒冷让他保持清醒，于是他把整张脸没进那一脸池的冰水中。

从卫生间出来之后，莹蓝招呼他吃晚饭，他说他已经在公司吃过了，然后进入卧室躺倒在床上。莹蓝知道他工作忙碌，所以没有打扰他，自己吃饭去了。

他趟在床上，盯着屋顶白亮刺眼的灯，它们发出的光让他感到有些眩晕。他脑子里不断浮现出那个被他撞倒的女子的模样，她散乱的头发，她白色的长裙，还有被她鲜血染出的“红色花朵”。

他此时才觉得他撞倒的那个女子他是有些熟悉的，到底哪里熟悉，他也说不清楚。他觉得自己像经历了一场梦。

对，这应该是梦，不然的话他的车不会那样毫发无损。

这样的自欺欺人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车祸的每一个细节，历历在目不可能只是一场梦。

他开始担心自己逃逸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那个女子被他撞倒之后会怎麽样，会有人来救她吗？

现在的人都害怕惹麻烦上身，谁又会救她呢，如果没有人救她，那她一定必死无疑。他想到那个女子因为没有得到救治而死去，他变得非常不安。

死亡，他想起这个词，现在他就造成了一个人的死亡，无论他会不会被发现肇事逃逸而带走，他都会因为自己无意中制造的别人的死亡而终生不安。

“可我只是逃走了，我没有杀她，相比那些为了逃避责任，撞人之后又将伤者碾死的人来说，我不算兇手。”

程延白此时在想各种奇怪的理由来平複他内心的不安，但这些奇怪的理由根本是不起作用的，除了变态杀人狂之外，没有人能坦然自若地面对自己亲手造成的死亡。

第 3 章

第二天，他仍然像往常那样开车先送莹蓝去公司，然后自己再去上班。雪昨天下了一夜，到处都可见那种隆重的白。

天放晴了，但也变得更加寒冷了，清澈的蓝天让人们感到了更多的寒意。路面是昨天下过雪融化之后的冰，那些冰肮髒坚硬且凸凹不平，即使是在车辆稀少是马路上，司机们也不敢把车开得特别快，由于昨天发生的车祸，程延白更加不敢把车开快了。

他努力维持着平静，无论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领导同事都没有发觉他身上与平时不同的地方。

尽管不安感在折磨着他，他还是把昨天拟得差不多的合同完成交到上司的手中。

合同自然是要複核的，可现在的他也无心去想写的合同稿，他满心想的是，在那场车祸发生之后，那个女子怎麽样了，他又会怎麽样。上司对他所写的合同稿表示满意，在作了些许修改之后，上司让他再出几份。

上司的肯定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喜悦，他考虑不了那麽多了，他知道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这个错误给他造成的恐慌远不是一个领导的肯定就可以消尽的。

“有些错误是不能犯的，一旦犯下之后，整个人生就会被毁掉。”程延白心想。

他特别后悔自己昨天将车开得那麽快，如果不是车速太快的话，他就不会撞倒那个女子。

可车祸给他带来的不会只是不安，如果那场交通事故被什麽人或者被监控拍下的话，那麽找到他这个肇事者是早晚的事情，最终他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下班之后，他忐忑不安地问莹蓝，问她在她们公司是否听说过什麽交通事故。莹蓝想了一下，说：“有，就是因为下过雪之后路面滑，有两辆车追尾了。你怎知道我们公司前面的那条马路发生车祸了呢？”

“有没有人死亡的交通事故？”程延白没有回答莹蓝，而是迫不及待地问她另一件事情。

“这种事故无非不就是一个车在等信号灯时，后面的车踩剎车有点晚才撞上的，怎麽会有人死呢？”莹蓝不明白他为什麽要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或许那个女子在被我撞了之后，被其它开车路过的人救了吧。”他心想，想到那个女子很有可能被人救起之后，程延白内心的不安稍稍平複了些。

但不安还是折磨着他，他在车祸发生之后，有好几个夜晚都难以入睡。尽管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什麽，但他还是疑神疑鬼的，他总觉得人们是在议论他，议论他曾开车撞倒人。

不过，后来平静的生活使他渐渐淡忘了这件事。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人来找他，他也没有听说过什麽年轻女子在莹蓝公司前面那条车辆稀少的马路上被撞。

这样的平静使他开始怀疑那天发生车祸的真实性，也许，那真的是他做的一场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