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子房的学生。

颜路定下心绪，上前温声问道：“发生什麽事了？”

正交头接耳的学生们吓了一跳，一阵面面相觑后推了子慕出来回话。

子慕不怯不惧，恭恭敬敬同颜路行了礼后答话：“禀二师公，今日弟子们应上三师公的课，可他没来。弟子们等了好久也不见他，有些担心，便想问问二师公知不知他去哪了？”

还能去哪。

有间客栈呗。

颜路心中默默答了子慕的问题，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不清楚。子房未曾同我提及他要去哪。应是掌门或是荀夫子忽有急事把他喊去了。你们去问问？”弟子们面露难色，颜路会心一笑，给了另一提议：“一来一去想必要花不少时间，干等着耽误事，不如你们先各自回去歇息，我替你们问问子房的下落？”

弟子们愁眉顿展，喜笑颜开齐声道：“有劳二师公！”言罢行礼告退，匆匆将此喜讯带回学堂。

他们前脚刚走远，颜路脸上的微笑便挂不住了，他忙挑了一条僻静的小道出了庄，心急火燎要往山下逮人，孰料才出了山门，不经意一瞥间竟看到墙边树下两道人影，其中一人正是他要找的师弟。颜路放下心趋步上前，未走几步看清他师弟正被一把横放的剑抵着脖子，不由脚下一滞，适才放下的心又重新回到了嗓子眼上。

他屏气凝神观察了片刻，得出了些许结论。

不幸中的万幸，剑是横放，因而持剑人的目的只是威慑，并非伤人。

万幸中的不幸，持剑人乃子澈，因而即使她的初衷是威慑，最后的结果未必伤不到人。

这都是什麽事啊。颜路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这两人自同处一个屋檐下以来惹出过多少乱子？距学堂上的柱子被淩虚削掉一块才刚刚过去半年呢。颜路几分怅然，他算了算旧账，这一梳理不得了，他惊讶地发现子房与子澈基本上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小闹。彼苍者天，比伏念师兄抽查弟子背书还勤。

荀师叔骂得对啊，这两只悔不思过兔崽子。人前兄友弟恭，稍不留神不加以看管，背后又又又打起来！管不了，根本管不了。颜路兀自摇摇头，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他遂佯装没看见，正打算拂衣而去，僵持对峙的两人却同时看见了他，不分先后地叫住了他。

子澈喊的是“无繇师兄助我！”

子房喊的是“师兄救命！”

两人喊完后对视一眼，竟双双冷笑起来。

“你以为无繇师兄会救你？”

“你以为师兄会助你？

眼瞅着子房被那木剑卡得说话都不利索，颜路长叹一声，这事他不想管也得管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子澈你先把剑放下。”颜路一语毕见扶澈没有把剑挪开的意思，遂又添一句，“子房有哪里惹恼你了你可以找荀夫子训他，何必动手呢？”

这一碗水端得相当平，扶澈思虑半晌终是收剑于身侧。

“好啦。”颜路趁势问道，“同我说说，子房怎麽惹你了？”

“他太小气。”

颜路哑然失笑：“他怎麽小气了？”

“今天是月半，他变回原形是轻而易举的事。他非但不答应变给我看，还摸我额头问我君有疾否。”扶澈幽幽答。

“师兄你看，我就说阿澈她——”张良一语未说完便被颜路递了一眼刀，他犹豫片刻，还是咽下了后半句没说完的话。

颜路稳住心绪，循循善诱道：“子澈，你想看子房变回什麽？”

“狐貍。”扶澈不假思索道。

“为什麽是狐貍？”

“因为他就是钟南山的狐貍变的呀。”扶澈奇怪地看了颜路一眼，“无繇师兄不知道麽？”

颜路强压下上扬的嘴角，複问道：“子澈是怎麽知道的？”

“喏，他有尾巴。”扶澈笃定地指了指张良身后。

“是吗？”颜路配合地顺着扶澈指的方向瞅了瞅，他干笑一声问张良，“子房怎麽看此事？”

“子房以为是时候去抢…”张良顿了顿，道，“去请碧血玉叶花塞给…”他又停了停，複开口：“喂医家的端木姑娘服下。”

张良话音刚落，倏然灵光一闪，他草草道了声“失礼”，旋即欺身上前，捧了扶澈的脸道：“往上看。”

扶澈一僵，偏不配合道：“凭什麽？男女授受…授受不亲！”她一紧张有些磕巴，所幸气势压过了言语本身，未叫在场的人听出异常。

张良懒得同她掰扯，只抛出一句话：“往上看子房就变狐貍给你看。”

此利诱的效果立竿见影，扶澈骤然睁大眼睛，顺从地往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