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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他明月好(68)

作者:一片桃花林 阅读记录


有时他抄到欲哭无泪,落笔手抖,便会嚎阿澈救我。我就托着腮帮他回忆,今天上课是不是又说了什麽不该说的话,惹子房不高兴了呢?

换他一句悲鸣与怒吼:“我哪知道说哪句话他就不高兴了?!”

沉寂片刻后又弱弱问我:“我可换伏念掌门为师吗?”

“这怎麽可以!”我连连摇头憋着笑假装严肃地看他,“儒家讲究的是一以贯之,有始有终。”

人绝望到一定程度时,也就没有力气挣扎了。认了命的一三兄撑过了一个冬天,学识未有明显进步,倒是练出了一手好字。年夕王翦将军收到他的信函还大为高兴地回笔一封,夸张良教子有方。

一三兄盯着他爹的手笔沉思了半天,迟疑地问我,教子有方是这样用的吗?

我想笑又怕他恼羞成怒,于是摆摆手为他倒盏酒:“家书嘛,计较这麽多做什麽?”

他倒有板有眼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字字句句都是要学要思的。”

我一听切磋二字,便再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麽?”

“没什麽。”

“瞎说——澈必有事瞒我。”

“瞒你又如何?今天的书抄完了吗?”

“你简直欺人太甚。”

“瞎说,子房让你抄的,跟澈有何关系。”

“你一口一个子房,叫他叫得如此亲昵。你们定是狼狈为奸。”

“哈,那照你这麽说,我称你为一三兄,我们岂不是一丘之貉?”

“……阿澈!”

“说不过我吧?说不过就好好跟着子房学,再有意见小心他把你丢给公孙先生。”

一三兄有几分惶然地咬咬唇,灌了口酒压惊:“公孙先生是何人?”

“唔……”我托着下巴想了想,朝他粲然一笑道,“非同凡响、不予置评、只可远观。”

他大概是吃了不少苦头,被张良坑怕了,闻此言敏锐察觉有诈,干笑几声后又将半碗酒喝尽:“算了罢。”

我便哈哈哈哈,笑夸他孺子可教也,只换回他一记情真意切的白眼。

草长莺飞,春雨绵绵之际,一三兄又收到宫中信函一封,只是这次并非来自王翦将军的褒赞,而是扶苏哥哥带着责备的催问。我不知张良都教了他些什麽舍己为人的仁义道德,竟让他有勇气藏了那道竹简,没告诉任何人,又硬生生撑过了三个月。

待院草逐渐茂密,树木葱茏起来,蝉鸣声起,夏日翩然而至。

小圣贤庄的门再度被叩开,来的人有以往五倍之多。

那日张良被逍遥掌门抓去议事恰巧不在庄内,伏念掌门便命我站在张良的位子上率衆弟子于门口相迎。日后想起,我仍不明白伏念掌门为何作此安排,却忘不掉那瞬间重担落于身时的忐忑与被赋予信任的殊荣。

六剑奴阵列于赵高身后,他同我恭敬行礼,勾唇而笑,极慢极慢将殿下这词一字一顿道出,瞬间便将儒家衆人的防备击得溃不成军。

子思子游子慕等等等等儒家弟子皆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看,连伏念掌门与无繇师兄都微微睁大了眼侧脸望我。

是啊,我是多好的一枚棋啊。蛰伏十年,一朝用之,纵不能以武克敌,至少也可以灭其士气。离间之妙,不就妙在猜忌四起、有口难辩、趁虚而入吗?

而我师从齐鲁二杰十载,虽术业未精,至少还是学到了些仁义礼智信,不战屈人之兵。

至于张良,我虽未真正拜他师门之下,却早已从同他的切磋之间偷师诸多,而最为狠戾的一招,莫过于运筹为阳。

多言无益,美言不信,因而我并不急于同儒家衆人解释,只迈步上前,恭敬朝赵高作揖行礼,再不慌不忙慢慢挺直脊背,擡眸言笑晏晏,一字一顿回敬他:“死,太,监。”

——驷驖卷(完)——

瞻望弗及 泣涕如雨

赵高和他的六剑奴一直是令我困惑的存在。前者工于心计,后者凭着天衣无缝的配合,片刻内取人性命。他们勾搭在一块,文武各司其职,并不奇怪,令我费解的是为何父王能容下他们?

若说他的天罗地网是为帝国侦查情报,那麽真刚、断水、乱神、灭魂、转魄、魍魉的存在便给予了他杀戮的资格。且赵高官拜中车府令,掌管父王的车马出行事仪,若他心怀不轨起了歹意,父王岂不是防不胜防?

我有些忧虑,便同扶苏哥哥提及,他先夸我心思细密,继而含蓄安慰我,言即便中车府令有歹心,也没这个胆子。我越听越奇怪,再三追问,扶苏哥哥拗不过我,便同我坦白了全局。

父王每年都会将所求仙丹分予亲信,明面上是愿与他们一齐长生不死,守护大秦帝国,而实际上这些丹药里都暗藏蛊毒,唯有父王手有解毒之药。看似君臣融融,实而心照不宣,然一个多疑,一个甘愿服药表忠心,也就无可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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