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直着身体，木然着脸，一步一步如机械般走到人群的中间。

当看清闻音那张脸时，他仿佛被一支穿云箭击中脑子，“嘭”的一下，一瞬间他的脑海被炸开了花。

她躺在血泊里，神情痛苦，口腔里不断涌出大量的血。

他不敢置信，迟钝缓慢的蹲下身，嘴唇颤抖着，几次想张口说话，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闻音似乎看见了他，她颤抖着摸索，吃力的叫他：“哥……哥……”

沈闻崇鼻尖发酸，他强忍着赶紧握住闻音的手，急忙回应道：“我在，闻音，哥在这，别怕，别怕啊……”

闻音仰着头，她的视线似乎已经无法聚成出一个焦点来，茫然的看着天，口腔里的血液挤压出含糊不清的词彙。

可沈闻崇还是听见了。

听见她喊：“哥……哥……我好疼……哥我疼……”

沈闻崇的心碎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沈闻崇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他紧紧的攥住沈闻音的手，声音哽咽沙哑，不断的重複道：“闻音别怕，闻音别怕，哥在这，哥会保护你……”

大量的鲜血从她的口中喷涌，她哆嗦着试图抓紧沈闻崇的手，似乎想说些什麽，可意识已经逐渐消散，浑身的力气也缓缓从身体里抽离……

沈闻崇仿佛感受到了什麽，他慌乱的将沈闻音抱在怀里，手忙脚乱的去摩挲着她脸上的血。

第一次，他显得这样的无助，这样的可怜。

他惊慌失措的不停重複道：“闻音快醒醒、快醒醒、别睡了……别睡了……”

边上有人看不下去，忍着泪劝道：“那帮逼崽子……打了三枪，闻音她……恐怕是没了……闻崇，你别太难过……”

子弹的威力，别人不知道，他们做警察的难道会不清楚吗？

别说三枪子弹，就是只中一枪，半个魂都得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沈闻音能撑到他来，已经是老天有眼了。

可此刻，沈闻崇根本听不下去一个字。

他双眼通红，喝声说：“不可能！闻音怎麽会没了，不可能，不会的，闻音不会没的，不会的……”

他从来不是个不理智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唯有不理智不清醒，才能抵挡得住眼前这血淋淋的真相与现实。

他说得那麽认真，不停地否认，仿佛只有这样坚定的否认下去，事实便能改变，一切就可以逆转，为正义牺牲的妹妹便能重新站在自己的眼前。

可现实不会因为他的殷切哀绝，而倒戈逆转。

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该结束的也结束了。

在场的人其实都很清楚，沈闻音已经没了。

沈闻崇许久没再说话，他紧紧的抱住妹妹的脖子，垂着头靠着她的脸颊，许久许久都没有再动弹。

直到远处高频尖锐的警笛声，一阵阵传来。

有人走近，轻拍了拍沈闻崇说：“救护车到了。”

沈闻崇怔了一瞬，良久，肩头忽然颤抖了起来。

沈闻音的脖颈里，传来了男人的闷声呜咽，他低垂着脑袋，第一次，在衆人面前，低声哭了出来。

这麽多年过去，他总是会想，如果当初他毅然决然坚持要救闻音，结局是不是会被改写？

可事实上，对于这帮毫无诚信的绑匪而言，即便那天他真的去了，闻音也不见得能救下来。

然而面对这殷切的希望，沈闻崇仍然带着一点天真的侥幸，觉得也许那些人，或许会存有一点点人性的怜悯，放过闻音。

人总是为另一条未曾选择的路，加饰过多美好想象。

相比于已然确定的事实，一条未知的路，才更能满足人的遐想。

毕竟，它可以根据人的喜好随意的修改和书写，最后描绘出一个圆满而不留遗憾的结局。

第38章 第 38 章

3

楚幼宜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她不知道沈闻崇怎麽了，有些茫然懵懂的凑了过去。

等凑近了，才细听出了他在说什麽。

他眉头紧锁, 神情痛苦, 挣扎般的低吟：“闻音……闻音……”

楚幼宜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她记得这个名字。

就在不久前的夜晚, 沈闻崇曾给她细说过她，可即便记得这个名字，楚幼宜也不会理解不会清楚，沈闻崇所经历过的一切。

可她看得出来，沈闻崇很不好。

她有些着急的轻拍着他的胳膊，试图叫醒他。

“星星、星星……”

一声比一声着急，直到沈闻崇真的突然被惊醒过来。

他被梦里的一切吓得一身冷汗，闻音的脸似乎还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