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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任平生(119)

作者:子受 阅读记录


屋里的暖气坏了,窗户还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她坐在沙发下面的地板上,看着电视里的杨过被郭芙一剑砍下手臂,伏地痛哭自己周身寒凉猛然凝结在一起,脸上被冷水滑过的路径也更加干涩。

那年冬天,白杨生了一场大病。一整个新年几乎都在医院里挂点滴度过。

同事们象征性地来看过一次,带点时令水果什麽的,上面放着贺卡,祝她早日康複。

也有的同事很好心,明里暗里对她说,现在年纪也到了,是时候该找个人一起过日子了。不说别的,总不至于一个人在医院躺着,身边也没个人照应。

她笑着说成,要是以后身边有合适的您帮我留意着点,给我保保媒,拉拉纤。

一四年这样混着消毒水味在她的记忆里溜过去,转眼就是二零一五,距离她和陈西原的初次相见已经过去近十年。

十年,连她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恍惚如梦。而今大梦方醒,也曾居庙堂之高,也曾处江湖之远。再回想往日情深几许,又或是歇斯底里的戏码,只觉得太过幼稚,又不可谓不真情。

到底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1]。

她病好之后,在三月草长莺飞,杂花辞树的时节,忽然想去觉悲寺敬一支香。

这时仍然春寒料峭,白杨穿了一件暗红色毛衣和牛仔裤,在周末随着来敬香的人潮一同进去,大雄宝殿前仍旧是烟熏火燎,小沙弥长大成了小和尚,低眉顺目给过往的香客发礼佛香。

白杨接过,在金身佛像前躬身一拜。但其实,根本没什麽心愿要了结。

她起身,走出去时问那个小和尚,玄明师父是不是还在原来的地方?

小和尚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最后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之后对她说道:“善哉善哉,玄明师父已经圆寂了。”

她实在掩饰不了震惊,陈卫东今年也才不过五十岁呀,在人均年龄七十五岁的今天,他显得实在太过年轻。白杨的心底说不出是什麽感觉,莫名一种有口难言的苦涩。她也明白,陈西原的痕迹也彻底从她的生活中被清除殆尽。

不知道她愣神了多久,等到小和尚再给人发礼佛香时,忽然擡起头,问他:“什麽时候的事?玄明师父是什麽时候圆寂的?”

小和尚说:“就在前不久,冬天。师父没来做早课,我们去叫,推开门的时候,人已经僵住了。前几天师父的俗家亲人来了一趟,将他的骨灰领走了。”

她忽然地意识到,仿佛他们之间牵连着的所有人,都不是那麽有好下场。要麽家道中落,要麽中途殒命。

白杨低下眉目,转身离开。

她的脚步很慢,这几年风风火火惯了,再难得有这样悠閑的时光,绕过北海,竟然走到了春晖弄。她心中一动,擡起脚步走进去。

这里面的房子大多都是有历史意义的,轻易不会变动,看起来和几年前几乎没什麽差别。白杨很快走到他们曾在一起生活过的那间房子,那里大门禁闭,门上略显庄严的雕漆即使经过这麽多年的风吹日晒依旧没有岁月的痕迹。

她驻足了一会儿,擡脚往外走时,有人也正往里走进来,那是个男人,身姿挺阔,眉眼有些严肃,但绝对不失温和。他牵着手里的一个小姑娘往前走,白杨忽地顿住了,男人有着和陈西原很像的一张脸。

她转身看过去,两个人正停在她方才驻足的地方,拿出钥匙,开了门。

白杨鼻尖泛酸,想起或许还身在异国他乡的陈西原。蒋一黎身在澳洲,杨珏时驻足法国,许慎和其他一衆人身陷囹圄。歌舞场上蒙满尘埃,再无人去提及那段荒唐岁月,时至今日,已经是红雨楼台尽,苒苒物华休[2]。

她离开澄州是在一五年的四月底,回到南方,做回以前的工作,一切仿佛尘埃落尽。

*

“真没想到,在北美那次竟然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你那时候真的太勇敢了。”

夜色撩人的酒馆里,罗格碰了一下她的酒杯,坐在吧台前,让调酒师重新调一杯酒。

白杨温和笑笑:“我也没想到。”

罗格喝了很多酒,痛骂渣男,痛骂爱情,听白杨的故事,又问一句:“你再跟我讲讲,你们当时是怎麽遇见的,这一段好模糊啊。”

是挺模糊的,白杨自己都已经记不太清了。于是她就这麽跟人讲:零五年秋,大雨。我擡起头看见了他,于是我就爱上了他。

其实好像不是最后一次。这几年白杨的年纪增长,记忆不似年轻时,好多事都在脑海里搅成一团,但她隐约记得,自己是再见过陈西原一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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