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像是个毛茸茸的宠物，总是最好的迎接主人的爱抚，哪怕有时候会适得其反，也从来不让人生厌。陈西原在这时候，又想起昨夜，他似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无意间在路边摘了朵野花，捧回家一看，竟然是朵名贵种。

看来陈卫东说的话不假，带她在身边，比佛珠管用。

陈西原被她逗的直笑，问她以后是不是跟他在一块都要随身带个镜子，好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头发被风吹乱了，眉毛画歪了一点，眼上有黑眼圈了，都要消失一段时间。

她被问住了，绷着嘴不说话，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身，捏了一下她的腰间，轻声说：“丑样子也挺好的，我也就这幅尊容，咱们俩谁都别嫌弃谁了。”

她转头认真地去打量他，灯光洒下，照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柔和。

他不是个淩厉的人，不像杨珏时一样，看着就不怎麽像好人，他很多时候都在笑着，语调很轻，轻易地就让人卸下防备，然后无法自拔，像是被包装成糖果或酒精的毒/品，等人发觉的时候，已经融入血肉。

他一点也不像自己说得那样，他很好看。白杨曾经以为的帅哥，就是校园论坛上票选出来的留着长头发背着吉他唱情歌的学长，或是电视里粉面红唇的小生，可陈西原不在这二者的行列之中。

他的好看不止来自于他的脸，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总之他站在那里，哪怕茫茫人海，也能一眼看见，看见了，就一定知道此人不是池中之物。

那是一种鹤立鸡群的好看。

白杨捧着他的脸，在他额上轻轻亲吻，神情虔诚，像是在祭拜祈求某个神仙，举行某种仪式，然后又亮着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眼对他说：“陈西原，你是我见过最好看最好看的人，比电视剧里的男明星还好看。”

他反手扣住她的腰，趋炎附势地向上攀走，又恰好停住，声音似爱人呢喃，在夜色里毫无顾忌地铺陈开来：“白姑娘的嘴，也是最甜的。”

台上男人的歌声已经进入尾声，竭力深情地唱着那四句歌词：“多盼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一生和你相依，一生和你相依。”

茫茫人海

临近年关的这几天，陈西原在美国那边出了点事，临时要去一趟纽约，那天是白杨送的他。

T2机场在整个澄州不算大，过年时人更是少，白杨起早送别他，拨开重重晨雾迎风而走的时候，忽然觉得，他们就像电影《春归》里的男女主角，只是身后没有茫茫白雪，只剩下弄得化不开的澄州雾气。

但人还是一样的，男男女女，期期艾艾，在此分别。

陈西原就算再怎麽风流也老老实实穿上了大衣，看着眼前姑娘依依不舍地跟他告别，然后问他什麽时候回来。

白杨的眉头轻锁，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最后无厘头地骂起来美国：“美国人真讨厌，过年都不让人好好过。”

陈西原捏了捏她被冻僵的脸，脸上已经是淡淡的笑：“美国人又没有春节，人家才不会管你到底是不是阖家团圆天伦之乐。”

白杨抽了一下鼻子，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少抽点烟。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什麽好嘱咐的了，最后看着他问一句：“那你到那里会想我吗？”

陈西原点点头，替她拨开被冷风淩乱的碎发，露出那张冷白的小脸，她的眼睛被吹的有些睁不开，在风里一眨一眨的，所有坦蕩，都在这一刻。

他低下头，手掌又覆上她一侧的脸颊，动作轻柔地像在抚摸一块珍宝，“说不準就忘了呢。”

她的眼睛似乎始终星光熠熠的，不曾有一刻消减颓靡，反而笑了，笃定地问他：“陈西原，你舍得吗？”

陈西原那一刻的心底已经下意识回答了这个问题，还真是不舍得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过手把她拦在怀里抱了抱，又揩了姑娘一把油，让她回去车上，这里冷。白杨被放开，踮起脚尖，在他颈间落下一个人蜻蜓点水，没滋没味的亲吻，然后说：“那你这次不要去Salon酒馆。”

陈西原的笑慢慢绽开，没想到这姑娘的记性还真的挺好，最后说了一句：“以前也没去过。”

他们分别时总像断开的藕，还连着数不尽的丝线，三步一回头，断也断不干净。可飞机是不等人的，再怎麽依依不舍，白杨还是得离开。

陈西原的司机始终就那一个表情，跟带着一副面具一样，就连陈公子这个老板也从来没得到过他的好脸色，对她更不用说，等她上车，郑师傅也一如既往，公事公办地问她：“白小姐，您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