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像在球场上，当四周的看台被数万名球迷填满，后者铺天盖地的吶喊令场上的球员耳鸣，令他们感到心悸。

但你清楚的知道，这种生理反应并非源自于恐惧，而是来自兴奋，有一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欲望自大脑中迸发，继而充斥全身，主宰了全部身心。

库尔图瓦渴望获得胜利。

他渴望碾碎对手的梦想，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出卖一切。

于是他掏出手机，在上面编辑了一条分手短信，点击发送，然后关掉手机，朝着不远处的金发女人走去。

（5）

库尔图瓦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很多时候，他将“爱情”视作一种奖赏，奖励他对于生活的态度，譬如积极地活着、乐于助人之类的，他这样做，他被夸奖，于是他得到奖赏。

世界是一场大型的RPG游戏。

他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到其中的绝大部分事，一些命中注定的除外，譬如他注定身高两米，然后失去左后卫的位置，被青训教练安排成为门将。

在亨克青训营的大部分时间里，库尔图瓦都觉得这是个没什麽成就感的位置。

因为门将只能维持场上的比分保持不变，他无法改变比分。

当前锋和中场一筹莫展，持球推进举步维艰，后防却在梦游，于是整支队伍连着门将一起毫不意外地出局。

这感觉糟透了。

但后来他的想法改变了。

可能是因为他的协调性和反应能力真的很好，他有着出色的天赋，无论是身高、臂展，还是掌宽和指距，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或许他真的能够成为一名世界级的门将。

他对于高空球的落点判断无人能比，20秒之内甚至能做到罕见的三连扑，成年之后的臂展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三米。

他是天才。

足球世界里有很多天才，他们普遍才华横溢，脚法精湛到可以用双腿拉小提琴，但天才也只是体育竞技的起点。

成为门将以后，库尔图瓦发现自己爱上了这种摧毁别人的感觉。

从生理到精神，从尊严到骄傲，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全方位地碾碎。

当然，凡事也有意外。

比甲一向没什麽挑战性，但是西甲不同。

在西班牙，他可以和皇马、和巴萨交手，如果能够打进联赛前四，球队甚至可以获得欧冠席位。从小组赛出线，到十六强、八强、四强，甚至是决赛，全世界的目光都将聚焦于此，一战成名指日可待。

这将是一段全新的旅程。

无论是在球场上，还是生活中。

“晚上好。”

他端着酒杯，在女人身边坐下，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他今天没有抹发胶，黑色的头发在空气中自由地舒展，整个人看上去柔软又温驯。

库尔图瓦过于淩厉的眉骨时常给人以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尤其是当他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所以他总是尽力弱化自己的攻击性。

“晚上好。”

对方这样回应道，半撑着下巴，眉眼微睨，卷曲的金发稍有些淩乱地散落在颊边，几分冷傲，几分妩媚。

她换了一个新的发型，今天的装扮是一件白色长袖上衫，搭配蓝底黄色碎花长裙，脚骨伶仃，秋天到了，她穿得很保暖，不过依旧很美。

“蒂博。”

她喊出了他的名字。

唇齿轻啓，舌尖轻抵上颚，稍一发力，便念出了这个名字。

库尔图瓦几乎是下意识地感觉到有一阵电流“呲呲”地窜过他的神经末梢，从手指到四肢，连同躯壳一起，都有一些发麻了。

这感觉好极了。

香气缱绻，灯光迷醉。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这种感觉很熟悉，库尔图瓦知道，这是他兴奋的前兆。

（6）

“你成年了吗？”

“当然。”

她微微凑近，近到可以看到那一双宛如海洋一般深邃、神秘的翡翠眼眸。

可能是被蛊惑了吧，库尔图瓦闭上了眼睛。

于是他们接了一个吻。

一个如露水一般湿润、像花瓣一样轻盈的吻。

他嗅到了白兰地的芬芳，还有蜂蜜和甜橙的味道，同时掺杂了一丝橡木的香气。

甜美，纯净，治愈心灵。

这令他久违地想起了“恋爱”的感觉，像比利时的冬天，寂静的旷野、无声的雪，火车从远处的针叶林中“轰隆隆”地穿过，这不是一个奖赏，而是一场意外的浪漫邂逅。

他断定这种感觉此生绝无仅有，于是他吻得更专注了。

库尔图瓦第一次摒弃脑海中的全部想法，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他只想要专注于当下、专注于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