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应生不敢怠慢这个穿着寻常的小姑娘，又以为遗失的是什麽贵重物品，便过来和她一同寻找。

谢温凉视线逡巡一圈，摇了摇头。

侍应生的声音小小的，不知道是怕追责还是怕别的什麽。

她问：“小姐，找到了吗？”

谢温凉的动作慢慢停止了，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道：“没有找到。”

她不知道是安慰对方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走的时候失魂落魄，却还是一直在给她们道歉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起。”

送她出门的时候，身旁的侍应生和前台对上了目光，她轻轻摇了摇头，目送这个小姑娘离开。

她道完歉，注意到她们的目光时还招招手和她们再见，她来的时候火急火燎，走的时候却魂不守舍，好像失去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难过得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谢温凉无法控制自己脑中的思绪，前一晚她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她仍在小时候，还没转学来望京，而爸爸也在。

醒来之后她在床边枯坐了很久，做梦最可怕也最令人幸福的一点就在于：太真实了。

就好像那里发生的才是真的，而现实只不过是另一轮梦境。

只是她睁着眼睛等到天明，然后新一天的闹钟叫醒浑浑噩噩的她。

新一天开始了，一切都没改变。

人真的像一个被造物主投放到既定环境中的试验品。

很快就接受了现有身份，做事、说话，像编好的程序在执行命令，偶尔记得梦里光阴，很快就遗忘。

像微风拂过，你知道你离梦里的感触越来越远了，这不可避免，却格外伤人。

回忆也一样。

她一整天都有点不在状态，顺手拿了个黑色的头绳系上头发，好像除此之外毫无区别，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了。

谢温凉放学后很早就来了兰苑，时间刚过六点，除了她和谈愿之外，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

她和谈愿打过招呼，便有新进的客人招呼她点单。

是五个年轻人，看起来像附近学校的学生。

其中一个看到她时眼睛亮亮的：“一个可乐桶，一个果盘，再来副牌吧，有意思些。”

谢温凉点点头道：“好的。”

她抱了五瓶特调鸡尾酒，到他们座位上时被疑惑提醒：“小姐姐，我们没点鸡尾酒啊。”

对方语气很好：“我们点的是可乐桶，你是不是记错了？”

她低头瞥了眼自己记下的单品，的确是自己弄错了。

“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也还没开封，你拿回去吧。”

于是她原路返回，在吧台时，谈愿问道：“怎麽拿回来了？”

谢温凉睫毛微垂：“他们点的是可乐桶，是我弄错了。”

谢温凉今天来得早，本来也没到她上班的时间，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是不是没休息好。

他们的休息室很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床铺。

“昨天是不是没睡好啊？去休息会儿吧，也没几个客人，我能应付得来。”

谈愿从吧台走下来，拎着可乐桶给那桌人送去。

他回去时谢温凉仍没有走，站在吧台前，手臂撑在桌上，眉眼怔松，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轻按住她的肩，往休息室的方向推了推，道：“快去快去。休息不好等会儿还怎麽干活啊？”

複得

临近八点，背景音躁动起来，人群鱼贯而入。

灯光隐隐，虞少景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在整个场子里不紧不慢地游移，穿着再普通不过的工作服，一张脸却清纯得要命。

有人招手，谢温凉就走过去。

背景音喧闹，她微微侧身偏头听对方说话，看上去乖顺得要命。

不像会出现在这儿的画风。

虞少景无声打量周遭情况，有些许人的目光放在她身上。

秦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出声问道：“是她哎。”

“上次的那个小姐姐。”

“她长这麽好看，怎麽来酒吧兼职啊？缺钱吗？”

“虽然这里是个清吧，但她是个女孩，被人知道了总归不太好呀。”

“景哥，话说你回家之后和……她们相处怎麽样啊？”

虞少景小幅度晃动酒杯，凝神注视着其间晃蕩的液体。

闻言微微扯了下嘴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也没吭声，秦侃望见他神色，心里一头雾水。

刚到八点，灯色变幻，整个场子用大片蔚蓝色做底，有橘色、青色的光点悦动其上。

像座鲤池。

虞少景目光追随着她，此时，她握了几瓶彩色鸡尾酒，身影在其间从容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