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得他喜欢我。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告诉他，至少，我想要一个明确的答複。”许愿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没等她俩再开口，许愿拍了拍她们的肩膀，露出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

“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程阅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帮她把酸奶的瓶盖拧开。

暮色降临，十六班的晚自习难得如今日一般沉静。许愿被眼前这道解了半个小时仍算不出的题搞得有些浮躁，擡起脑袋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瞥到身旁的女孩正在用彩纸做着什麽手工，许愿干脆也放下了那道纠缠的难题，从桌肚里翻出了一沓牛皮纸颜色的信纸。

许愿悄悄摸摸拿着信纸，装模作样地又带上了一本语文书，蹑手蹑脚地来到了教室后边最靠窗的空桌。窗户没有关上，一股凉风恰好吹起了许愿身后的窗帘，又一整个在气压差异的作用下吸附回去，呼呼作响。

许愿拢紧了卫衣领口，不关窗。她喜欢吹风。

她郑重其事地拧开了笔帽，黑色的签字笔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便开始下笔如有神。开头有些艰涩，但许愿越写越流畅，越写越坦然。不知不觉，三页信纸已洋洋洒洒布满了潇洒却略收笔锋的方块字。

写下最后的时间，许愿才恍然意识到，冬至在今。

她通篇浏览了一遍，觉得无论从文笔还是心意的角度，都已然能替她说话。只希望，他是真的能听见她的声音。

许愿把信纸小心翼翼折好，放进了早就买好的信封里，用粗的勾线笔在信封封面上写下了三个大字——“张皓收”。

落笔擡头的瞬间，恰好与前排的程阅阅对上了视线。许愿朝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程阅阅便转头四顾，然后也悄悄摸摸坐了过来。两个人小声耳语着。

许愿把信封拿给她看，程阅阅有些无奈地看着面前兴高采烈的小人，想说什麽，却又觉得此刻任何言语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我陪你一起。”

许愿粲然一笑，“好！”

“还有我呢！”林晶晶的气声一同飘了过来。

“哈哈，好！”

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等待着晚自习下课铃敲响，等待着人去楼空。许愿知道，张皓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她想把她的心事告诉他，但他不想他难堪。

铃声敲响，许愿从没觉得一节课这麽长。但这一刻，仿佛又像某场战役打响的宣告，许愿的心髒跳得很快。她像被推到悬崖边的勇士，唯有纵身一跃，否则不破不立。

许愿紧张地把信攥在手里，出了教室。她和程阅阅她们说了一声，自己先下楼冷静一下。她跑到了楼下，才发现不知何时小雨淅沥。她毫不犹豫踏进了雨中，不安地绕着教学楼转了一圈，或者说，跑了一圈。雨变大了，许愿在被淋湿前回到了教学楼，向着四楼走去。

她要跨越斜对角最遥远的两个班的距离，在墨色里把这封信亲手交给他。

许愿一手挽着程阅阅，一手挽着林晶晶，一步一步上楼，才发现原来一层楼有13个台阶。来到三楼楼梯口，程阅阅停住了脚步。她轻轻抱了一下许愿，没有说话。许愿知道，接下来，就是她一个人的战役了。

她来到四楼走廊，唯有尽头仍闪烁着一块光亮。长长的走道已是一片漆黑，一路只有“安全通道”四个字发着微弱的绿光。许愿整个人隐在一层看不清的颜色里，朝着尽头走去。她尽量放慢脚步，不至于让脚步声回响在楼道里。

走到一班的后门，她微微探头，却惊讶地发现里面似乎空无一人。许愿又往里探看了一下，目光扫视，发现确无人影。一时间，紧张和惊诧同时撞击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许愿？”突然，一声清脆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许愿整个人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跑。刚一转身，面前就笼罩下一片熟悉的影子。许愿慌乱之下擡起了头，目光对视的瞬间，大脑又是一片空白。

“你在这干嘛呢？”

讲话的人正是张皓。他两手的袖子全都撸上了手肘，洁白的手臂在教室的日光灯下衬得愈发白，上面还挂着几滴水珠。许愿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去卫生间了。

此刻，许愿的双手背在身后，一只手紧紧攥着信。而身前，是那个在她脑子里不断晃现的人影。他正眼神带笑，惊讶地询问自己的出现。

许愿有一瞬间想过直接离开，却一点也挪动不了脚步。她知道，箭在弦上，便只有一次发射的机会。如果这次没有勇气，那她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勇气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