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的光铺在白色的云彩上，推过的餐车是开在天堂里的小卖部。许愿又要了一杯橙汁，清清凉凉流淌过咽喉。

她起身，穿过身旁的人，準备去卫生间。

天光大亮，当真是天上的明光，在飞机的颠簸和倾倒下，那一小片暖黄色的碎片直接一股脑抖进了整架飞机。沐浴在金黄空气里的尘埃粒子漂浮在静止的一剎时间里。许愿被气流颠簸了一下，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扶住了斜前方的椅背。靠近的动静和气息都太过强烈，椅背上闭眼休憩的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许愿只觉得那晚的大灯又一次照耀到她，时间真的反方向逆转。

“旅客们您好，由于飞机遭到气流颠簸影响，请您系好安全带......”广播官方的女声响起，却像是从另一个世纪传来的预警。

又是一个剧烈的颠簸，许愿不稳地晃动了一下，手腕突然被紧紧抓住，他让过自己的双腿，“你先来这坐着吧，旁边没人。”许愿被拉动着坐了下来。

耳鸣轰隆，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手腕处仍隐隐发烫。

许愿心中有一百个问号。

张皓又何曾不是。

“你？”二人同时转过身发问，又随即愣住。

“你先说。”张皓有些不好意思，但此刻的惊诧与好奇显然大过了其他。

“你怎麽会在这里？”许愿发问。

“我去北京上学。”张皓淡淡地回答。

许愿怔愣了好一会儿，嘴巴微张，眼睛瞪得巨大。

“哪里？”

“清华提前批。”又是一句淡淡的话语。许愿先是一惊，再是一喜。

不愧是你，海中最威风的理科第一。

“你呢？你怎麽在这里？”

“第一志愿改了，北广。”许愿尽力保持平和地在说。

“果然，你还是坚持了你的梦想。”张皓笑了，笑得让许愿不知所以然。

张皓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心情似乎很好，靠在座椅上笑得声音闷闷的从胸口传来。许愿整个人都在发愣，老天爷到底想干嘛？

老天爷不干嘛，老天爷喜欢做一些奇怪的令人类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它让你以为一切自有天意，又让你不甘一生与之抗衡、躲闪、逃脱命运。

信与不信，他说，皆由你。

“北京的秋天听说很美，一起看看吧。”

后记

十九岁生日那天，许愿和包括张皓在内的海中北京“小分队”一起在海底捞度过。人声鼎沸中，淩可儿掏出了一本粘满了来自海中全国各地的生日祝福，所言皆字句诚恳，所愿相信终有所得日。

许愿翻过张皓简单的那页祝福，透过晃动的向日葵花束轻轻地注视过他。隔壁座的小孩听到生日歌按捺不住站在了沙发上，小脑袋趴在沙发靠背上，童声清亮：“祝漂亮可爱姐姐生日快乐~”

许愿的一头红发轻轻颤动，是发自内心的笑声带动的。红如火焰，终是在成年那年最后的日子里把这头玩意染成了红的。

耀动的、明媚的、炙热的一切，连带着那些年无法言说的秘密一同被燃烧，灰烬也不剩。又或者，写下的这些文字就是最后的余热吧。

把淩可儿他们送上反方向的地铁之后，许愿眼角的湿痕还在，她走下长长的阶梯，和身旁拥挤在扶梯上与她相向而行的人一个个擦肩。

空蕩的地道里，目之所及都是暗灰色一片。行人行色匆匆，末班车的广播通知声冷峻而无情。

许愿捧着的向日葵花束堪堪掉落，还好她手疾眼快把住了。

长长的寂静里，一声来自远古异世界的呼告怦然炸响。

“许愿——”

有那麽一瞬间的恍惚，她迅速回头，眼神渴望着聚焦。

眼前站着的，是张皓。是哪个张皓呢？十七岁的张皓，还是二十岁的张皓。许愿有点分不清了。向日葵花束又差一点失手，被张皓紧紧托住。

张皓跟在她的身后，送她去赶末班车。地铁呼啸而过，风吹得脸颊生疼。许愿有话卡在咽喉里，说不出来。

张皓离开说去卫生间，许愿看着他疾速奔走的背影。面前的地铁稳稳停住，又是一阵风过。许愿看了眼时间，还不是最后一班。

如果他在某班车到达之前回来，那就再勇敢一次吧。

许愿蹲了下来，红色的长发遮住了脸庞，在冷色的灯光下竟有一丝玫瑰萧然的意味。

许愿朝着远处的方向张望，张皓的人影突然出现，许愿别过头，心跳却异常平静。她在转头，没有意料之内的靠近，再一次映入眼眸的还是张皓的背影，一如十七岁。

许愿数不清自己见过他的背影多少次，记不得自己曾仰望着他的样子。可爱的前提是平等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