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谋(195)

合宫里的众嫔妃心头同时一滞,方才南泱分明已将所有事都说了个清楚,分明是她存心刁难,如今竟硬生生装出这副毫不知情的可怜态,着实可笑。

南泱勾了勾唇挑起个冷笑,这个华察尔放在二十一世纪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还真是一流,正思量着,万皓冉的声音却又从头顶上方传来。

“淑妃,你怎么说?”

她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南泱心头冷笑了一声,这个可是北狄来的和亲公主,就算事事都是自己占理又如何,他难道还能帮她训斥那个公主一顿不成?

南泱的容色淡漠如死水,抬眼望向万皓冉眸色极为复杂的眼,声音亦是极为平静,沉声问道,“皇上想让臣妾说什么?”

她语调中的讥讽与无奈太过刺耳,如根根锋利的银针刺入胸腔深处,直从心口疼遍了五脏六腑,是啊,想让她说什么呢?说自己受了委屈吃了亏,然后呢?他能做什么?和亲之事攸关国之社稷,攸关千万黎民百姓,大万从不怕战争,怕的是战争带来的百姓疾苦。华察尔是北狄的公主,抵临陌阳不过数十日,绝动不得。

生平头一回有这样的无力感。

眼前的这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是他心中唯一柔软温暖的存在,此时她的左颊赤红,昭示着方才华察尔那一记耳光有多重多疼,然而她的眼神又是那样淡漠平静,仿佛早已对他的无可奈何心知肚明。

为了大计,一切都只能忍下去,这是他身为一国之君务必做的。

皇帝的眸子微微合起,思量了半晌方才又沉声道,“近来,后宫屡生争端风波,三宫六院不得安宁,中宫后位尚缺,凤印无人执掌,朕思来想去,倒是有了个主意。”

此言一出,众嫔妃皆是面面相觑,一众宫人亦是埋着头大气不敢出。

“江路德。”万皓冉沉声道。

“奴才在。”江路德躬着身子上前几步,垂着头恭敬道。

“这样吧,”他淡淡道,“明日便将中宫凤印送去兰陵宫吧,今后由淑妃暂代皇后行统辖六宫之权。”

南泱一时有些怔忡,半晌也没反应过来,明溪心头一喜,见她吃吃没有谢恩,便扯了扯她的袖口,小声道,“娘娘,快谢恩啊!”

她这才回过神,面上的神色倏地复杂起来,虚虚地见了个礼,心思微动又朝皇帝沉声道,“承蒙皇上抬爱,臣妾受宠若惊,只是……”她微微一顿,眼风儿一转望向了早已面色铁青的华察尔,笑道,“只是凤印向来由合宫位分最高的娘娘执掌,永和皇贵妃位分在臣妾之上,臣妾怎么敢僭越呢。”

华察尔美眸微微眯起,双手在袖口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

万皓冉哦了一声,“永和皇贵妃入宫时日尚短,对宫中诸事难免不大了解,若要掌印也须假以时日。”说罢微顿,俊秀的眉宇微微拧起个漂亮的结,沉吟道,“你方才说‘僭越’,朕以为公主知书达礼温厚敦良,必不会介怀此事,公主说呢?”

皇贵妃的面色极为难看,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只闷闷垂着头应道,“皇上已有定夺,臣妾一切听皇上安排。”

南泱扯了扯唇角,不咸不淡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多谢皇贵妃体恤。”

……

戌时许,天际遥遥地升上一轮玉盘似的明月,清辉倾泻,垂挂在树梢,映衬着地上的青白雪光,折射出道道清丽色泽。风声里头间或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南泱枕着绣枕细细地听了半晌,忽道,“外头滴滴答答的,真好听,想是雪化了吧。”

明溪坐在床畔抚过她的鬓角,微微一笑,朝她道,“是啊娘娘,又要开春了。”说着眸中又夹杂了几丝忧虑,细细望着她的左颊道,“娘娘,今日那个皇贵妃有意刁难您,今后恐怕也不会消停。”

她闻言却没什么反应,面上仍是淡淡的,“我在宫中已树敌太多,不怕多她一个。今日皇帝将凤印交予我执掌,华察尔同江璃蓉的脸都气青了,让我说,何必呢?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安安生生地过太平日子不好么?”

“宫里的女人不一样,娘娘,她们想让自己好过,就只能让别人不好过。她们不想为难自己,就只能为难别人,人都是自私的。”明溪说着微微一顿,想了想又道,“如今皇贵妃风头正盛,但说到底,皇上还是护着娘娘的。那凤印交予娘娘也算是给永和妃一个威慑,今后娘娘手中凤印,她便不敢再仗着自己位分高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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