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谋(2)

来人一袭玄色的衣衫,罩着玄色斗篷,掩去大半容颜,一双露出的唇生得极薄,微微开合,便发出了一道清冷微寒的声线,“去月陨冷宫。”

前方引路的人面上急速地掠过一丝惊异,却仍是俯首应了声“是”。

“去外先候着。”

“是。”

“吱嘎”一声,陈旧破败的宫门被缓缓地推开,落下了些许灰尘,提灯的宦臣眼瞧着那人步入了那扇门,方才又缓缓地将门合了起来。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微微抬起,解下了挡雪的斗篷,现出一张轮廓锋利的面容。

冷冽的双眸微动,他的眼中映入了一抹墨绿的身影,只见那人端端地立在漫天的飞雪里头,冶艳的面上挂着一丝浅笑,朝他甚亲切地招了招手,便像是在那儿等了许久一般。

“就晓得你一定会来,”她招呼了一声,含笑道,“我在此处等了你数月,还以为你真将我忘在这冷宫中了。”

“……”他如玉般的面容上没得一丝表情,只漠然地上前几步,方才薄唇微勾牵起一抹笑,沉声道,“怎么会呢?”

“也是,”她仿若了然地颔了颔首,双眸仍是带着笑意望着他,“你我之间还没个了断,你又岂会不来。”

话音甫落间,一道剑影便如闪电般朝他掠了过去,他面上没得半分的讶然,身躯在瞬间便朝一旁闪过,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了那致命的一袭。

缠斗只是片刻的事,她一个回身间,终究还是没能躲过那毫不留情的一掌,连人带剑飞出了丈远,手中的长剑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她只觉喉头一阵腥甜,便呕出了一口血水。

“困兽之斗——”他唇畔携着一丝笑,伸手拂了拂沾上衣角的灰尘,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何必呢?”

“呵呵呵……”她低低地笑出了声,望着他,刹那间双眸中的狠戾之色尽显,“万皓冉,便是今日你杀了我又如何?你这辈子也休要忘记,你的这锦绣天下,是我南家给的!”

“南泱啊南泱,”他微微摇头,面上浮上了一丝叹惋,又道,“你聪明了一辈子,可知道,你这一生,输在何处么?”

“……”她一声冷笑,又咳出了一口血水,鲜红的血缓缓地浸入雪地,在月光下泛起一丝幽光。

“论野心,你不输朕;论才智,你不输朕;文韬武略,计谋手段,心狠手辣,你样样不逊于朕,”他朝她走近了几步,缓缓地俯下身子,望着她,道,“你唯一输的,便是生得了一副女儿身。”

“……”她垂眸,一阵沉吟,忽而却又笑了,低声道,“不,我唯一输的,是嫁给了你。”

“哦?”他挑眉,似是起了极大的兴致。

“先帝膝下四子,太子忠孝,二皇子英勇,三皇子仁善,唯独那四皇子最不成器,是个生得颇好的草包……”她垂着眸,蓦地便忆起了当初父亲的一番话,顿觉可笑得厉害,不禁放声笑了起来,“好一个生得颇好的草包,难为阿冉你心机城府如此之深,竟是连我也没将你看透……”

“过誉了,”他微微一笑,又道,“你同你父亲献计,决意佐朕登基,无非便是想朕遂了你的心意做个傀儡皇帝,皇后每日端来的芙蓉汤,若是朕真的每日服用,如今,恐怕你南泱,便真是一代女尊,这天下,便真该姓南了。”

“只可惜……”她眉头深锁,眉心的红莲染血一般地诡艳,只觉呼吸益发地困难,“我仍是、仍是棋差一招……”

“南泱,那日江路德问朕,为何不治你的死罪,诛你的九族,”他微顿,清寒的双眸淡淡地略过她,道,“你猜,朕是如何回答的?”

“……”

“死,并不是最痛苦的。要你南家后人,眼睁睁看着家族百年基业付之一炬,从天堂跌入地狱的痛苦,才是真正的折磨。”他俯下身,伸手抚上她的容颜,轻声道。

她最后呕出了一口血水,终是缓缓合上了双眸。

“三年来,你垂帘执政,亦将朕的江山治理得甚好,是以……”他徐徐直起身子,俯视着她恬静如昔的容颜,笑道,“死,也算是朕对你的报答。”

夜间的风夹杂着丝丝雪花,冰凉得刺骨,江路德裹紧了身上的厚实棉衣,朝着那扇紧闭的宫门张望着。

忽而,那扇紧闭着的宫门开了,从里先步出了一抹玄色的挺拔身影,几近与夜色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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