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110)

他闻言略挑眉,侧目乜一眼身旁的小太监,勾起的唇角带着丝淡淡的笑容,“愈发的机灵了。”

听见他称赞,桂嵘心头的窃喜也是刹那的,下一刻他摆出副诚惶诚恐的姿态朝他揖手,猫着腰杆儿堆起满脸的笑,“都是师父教导有方,徒弟脑瓜子蠢,要是换了旁的人当师父,必是千百年的木疙瘩,徒弟走了八辈子的大运能遇上师父您,这才开了几分窍呢。”

这崽子若是木疙瘩,天底下恐怕没有机灵鬼儿了。严烨对他的溢美之词没多大兴趣多听,他兀自朝前走,忽然问:“近日太子有什么动静?”

提起这茬儿,桂嵘的神色忽地黯了黯,他抬眼觑了觑严烨的表情,终于声若蚊蚋地挤出了几句话,“书信不曾断过,多是忧心贵妃玉躬,望着娘娘早日回临安……”

话还没说完严烨便冷笑,“咱们的太子爷还真是把娘娘揣在心尖儿上了。”他面色阴沉,唇角却挂着笑容,看得人不寒而栗,“既他这么惦记,咱家索性成全了他。”

这话一说出来,倒是桂嵘吃了一惊,他有些惊讶,难道这么些日子自己都估摸错了?贵妃娘娘不是他未来的师娘么?他不解,皱紧眉头试探道,“师父的意思是……”

夜风大起来,严烨的曳撒带出一道流丽的弧,他教风吹得半眯起眼,徐徐道,“先将厂子里不要命的东西给揪出来,至于紫禁城里的人,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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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里看月

?三更半夜的时辰,淮河上头的风大得厉害,和着水浪的声音,模糊里听就像是鬼哭狼嚎。悬在天上的月亮也成了阴森森的白玉钩,仿佛黑白无常手里索人性命的镰刀,教人望而生畏。

东厂的人原该习惯了的,他们办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差事,同刑部衙门那些衣冠楚楚的人截然不同。往往月黑风高,敲开一户达官显贵的兽头门。迎门的小厮就着灯火细细看,一眼认出那直身皂靴和刻着“东”字的腰牌,便知道是阎王上门了。

可今日却和往常很不同。

一众厂臣挎着刀而立,腰身弓得低低的,深埋着头,屏息凝神,心头七上八下。桂公公起先只是说督主要训示,可大家伙儿心头都隐约有数,什么样的话白天说不得,非得大晚上将人聚集在一处,可见里头有别的名堂。

三三两两关系近些的相视一眼,彼此都是一头雾水,夹杂几丝隐隐的不安。正琢磨着,远远听见一个温润微凉的声音传过来,仿佛慨叹般的,“今儿夜里真冷呐。”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众人心头一沉,又听见从甲板的另一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能走出气荡山河的气势来。他们不敢抬眼,只能拿眼风儿往那方觑,隐约瞥见玄色一角,他们的督主面色淡漠,步履不急不缓,唇角携着个寡淡的笑,风姿绰约,款款而来。

“督主!”一班厂臣拂膝给他行跪礼,异口同声的两个字,又敬又畏的口吻。

严烨眉眼间有笑意,他阔步上前,立在一班子黑压压的人头前,眼帘子微微低垂着,神色中有悲悯的意态。桂嵘到底灵性儿,他将手中的宫灯扔给一旁的内监,动作不敢有片刻的怠慢,几步上前身子一猫在严烨身后弓下去。

流云披风一撩,严烨坐下去。一旁的内监奉上来一盏茶,他接过来却并不喝,捻着茶盖儿拂弄面儿上的沫子,白净的面容映着月色,流风回雪的姿态。

他半晌不开腔,跪在地上的人则连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宝船静得连根针落地也能听见,半会子,胆子小的厂臣脑门儿上已经全是汗珠子,嗒嗒两声,两滴汗珠子落下来同木板相撞,异常刺耳突兀。

严烨扯起一边唇角,呷了口茶碗儿里的龙井,蹙起眉头来,“水上湿气太重,平白糟蹋了我这好茶叶。”

姚尉揖手上前,觑他脸色试探道,“属下给您换一盅去?”

他却摇头,“旁的也一样,将就着姑且润润口。”说完眼风朝底下跪着的人扫一圈儿,浓密纤长的睫毛半掩下来,遮挡去眸光,又道,“知道今儿夜里为什么召你们么?”

底下静谧无声,自然没人敢接他的腔。严烨等了半会子不见有人说话,作出副了然的神情,“这么说是不知道了。”青花瓷茶盖儿猛地扣在茶碗上,瓷器相撞的声响清脆刺耳,众人被吓得一个颤栗,又听他冷冷一笑,“在大化时哪些不要命的东西下过船,说。”

底下人哭丧着脸面面相觑,纷纷朝身旁张望着,却愣是没有一个人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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