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148)

严烨眼神冷了几分,揖着手作出副恭谨的神态,回她道,“皇后娘娘宅心仁厚,闻说娘娘在静心堂里避世多年患了隐疾,心头记挂,着令臣吩咐太医院为娘娘好生治病。”说罢一眼也不看萧氏的脸色,掖了阔袖往殿门外一比,面无表情地沉声道,“娘娘今后就住在砚慧斋,那处偏远清净,正适宜娘娘礼佛。臣已将一切交代下去了,目下太医正在砚慧斋里等着给娘娘请脉。”

隐疾?萧太妃面上的神色有瞬间的凝滞,目光不明地看向严烨。然而他微侧着身子,半面脸背着光,浓密纤长的眼睫低低地掩下来,教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太妃半天没有回应,严烨仍旧没有抬起眼看她,只又道了句,“娘娘,太医正等着给您请脉。”说罢又揖了一回手,音量略抬高,声音清漠没有丝毫温度,“臣恭送萧老娘娘回宫。”

严烨拿起架势,教人不敢逼视一般的盛气凌人。萧氏面上划过一丝诧异,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因着赵长德的那层干系,他一贯敬她如母,从来不曾对她摆过脸色,眼下这情形,看来是今次她擅作主张来寻贵妃将他惹恼了。

这回的举动确是有欠考虑,她本是一片好心,却差点捅出漏子。太妃面上有些怔忡又有些惶惑,却也不好再多逗留,站起身便朝殿门口走去。

那背影孱弱又伶仃,瞧上去分外可怜。陆妍笙心头有些不忍,终是站起身将她叫住了,朝她说:“萧老娘娘,等为太后服完了丧,臣妾会去看您的。”

萧太妃朝她含笑一点头,复又旋过身迈过门槛出去了。严烨跟在她后头送出去几步,今日的阳光分外和煦,金灿灿的日光下他双臂的金蟒闪闪熠熠,周身光华逼人。他侧目看一眼姚尉,摩挲着指上的筒戒缓声吩咐,“送太妃回宫好好歇着。”

姚尉应个是,数个厂臣跟在萧氏身后往宫门走,太妃似乎依依不舍,走起路也是一步三回头,连着看了妍笙好几眼,这才转过了屏门消失在了宫门处。

与世隔绝了那么些年,一定是相当孤独寂寞的吧。妍笙出了合欢堂,立在院中目送她良久,神色有几分惆怅。

阳光有几分刺眼,他半眯了眸子朝她看过去,只见温暖的金辉在陆妍笙周身镶嵌上一道淡淡的光,正值太后的丧期,她衣着暗淡朴素,发髻上簪了一朵白花,透着几分清零素雅的美。

她想着事,仿佛把他给忽略了一般,将他晾在了一旁,径自往寝殿的方向走过去。严烨见状挑高半边眉毛,提步朝她追过去。

他人高腿长,赶上她不过三两步的功夫,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胳膊往回轻轻扯了扯,她的反应却格外激烈,回过身一把将他推开,“让人看见!”

严烨毫无防备,她这一下又使足了力气,居然推得他一个踉跄。他面上霎时怔住了,显出几分迷茫的神色,深邃的眼仿佛也没了生气儿,只木木地看着她。

原本打定了主意不理他,可见他这模样,心头居然又生出几丝过意不去,她有些为难,最终还是沉着脸望向他,冷冰冰的口吻,质问的语气,“你带了一大帮子厂臣到我宫里来,仗着人多势众么?萧太妃前脚刚到你就跟着来了,你在我宫里安了多少耳目?你要监视我?你凭什么监视我?”

她一连串的问题扔出来,教他觉得脑仁儿疼。左一句监视又一句监视,其实压根儿不在点子上,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人比他更了解她,这丫头能跟他生这么大气,一定不是为了他在她身边安插耳目这么简单。

他垂着眸子思索一阵,眸光瞬间冷下去——眼下高太后去了,宫中就再没了能限制他作为的人,他一时恻隐废了萧太妃的禁足令,却没想到差点酿成祸。日光下他半眯起眼,目光森寒迫人,问她道,“萧太妃跟你说了什么?”

这句话简直牛头不对马嘴。陆妍笙先是一怔,后来又反应了过来——方才太妃似乎将他的什么秘密说漏了嘴,虽然萧氏口中他待她净重,可那些在她看来都不是真的。眼见为实,她了解他的冷血阴狠,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

虽然她心中确是因为太妃的话介怀,可又担心他因此对付萧氏,也只好将一切都同她撇开得一干二净,只道,“太妃说她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待她极好,你是个好孩子。”

闻言,他并不答话,只垂眸细细端详她的眼睛,面色愈发阴沉起来,半晌方才道,“只有这些?”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只硬着头皮点头,“就这些。”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分明是他惹她生气,怎么这会儿她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了?天底下再找不出这么可恶的人了,就会唬她吓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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