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16)

妍笙的身形骤然一顿,她心头沉下去,脸色也难看。回过眼去看严烨,却见他正负着手望远处,隔着蒙蒙的落雪,连绵的山脉只有些微轮廓,山头上早已积雪累累。就连彻骨冷寒的霜雪,映入他那双眼睛,似乎也能变得柔曼起来。

分明是这样露骨的威胁,却偏生让他说出了谈天说地的惬意,随性而挑达,让她觉得很可笑。

她有他要命的把柄,他便提醒她,他有沛国公的把柄,让她不得不去顾及陆府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严烨啊严烨,天下间还能有什么人比你更无耻?

“督主放心,臣女省得怎么做。”说罢,妍笙转身提着褙子裙大步离去,一眼也没再回头看过。

严烨这厢没什么动静了,只淡淡地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意味深远。

这个陆妍笙再过几日便要入宫了,既然不能取她的命,那就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牢实。进了紫禁城便是他的天地,上至帝后宫妃,下至宫娥内监,没有一个人的言行举止能逃得过他的眼睛。这个丫头年纪不大,鬼心思貌似却不少,不过也不碍事,将来进了他的手掌心儿,她就翻不出这座五指山。

回到凭栏香榭已经接近酉时,正是日沉时分。天上落着雪,就连平日里摇摇欲坠的那轮朝旽也没了,只有漫天的雪花儿飘着飘着。

李清婉听见房门外的脚步声,拿眼去望,将巧瞧见妍笙心神不宁地进来,不禁咦了一声,“妍笙你去哪儿了?我们正说要去寻你呢。”

陆妍笙心头立时浮起一丝侥幸,暗道幸亏自己走得快,否则教这三个姐儿撞见自己这个黄花闺女同那厂公呆在一处,指不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便笑了笑,说,“方才见雪光好,停久了些。”

刘香玲起身来牵她,常春藤雪罗长褙子上系着宫绦,缀着一串儿叮当作响的金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很是好听。她朝妍笙笑道,“以前,我只以为婉姐姐是文绉绉,没成想陆姐姐也是个酸姑娘。”说着便捂着嘴笑着跑开。

妍笙羞恼,追着她道,“好个小丫头,别跑!”

两人嬉笑打闹了好一会儿,看得李清婉和景伦公主在一旁笑得弯了腰,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着袄裙的嬷嬷,朝几个姑娘恭敬地道,“公主,郡主,表小姐,陆小姐,传晚膳了。”?

☆、长门菱歌

?妍笙心里揣着事,始终在纠结方才在王府花园儿里听见的那番话。

皇帝的病来得不清不楚又突然,她也曾怀疑过其中有蹊跷,却没有想到是东厂下的手。细细想来又觉得自己终究不够火候,严烨是司礼监的掌印,又提督东厂,稳坐着内监里的头把交椅,平日里要接近皇帝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大胆?皇上是一国之君是天子啊,是整个大梁的命脉所在,他虽位高权重到底也还是个内监,毒害皇帝这种事竟然也敢做,不要命了么!

她眉心拧起来,思来想去仍旧没个结果。

这辈子分明不想再同他有什么交集,却闹出了后花园儿的那一出。过会儿晚膳的时候一定还会同严烨见面的,真是想起来就闹心!陆妍笙愈想愈觉得烦躁,这时又听见领着她们的嬷嬷说,“膳厅至。”

她稳稳心神,归置归置自己乱成麻团的情绪,脸上挂起一个微笑,和另几个姐儿一起走进去,一派的正大仙容端庄得体。

出乎她意料的,严烨却已经不在了。

她埋着碎步施施走到秦夫人身旁坐下,晶亮的眸子重新扫视了一眼大厅,果真是再寻不见那个出挑的身影。心头不禁疑惑,侧过眼望向自家母亲,想询问询问。心头斟酌了一番词句,压低了声音凑过去,“母亲,女儿听说那个东厂仙玉样的督主也来了的,是哪一个,您指给女儿看看呗。”

秦氏睨她一眼,啐她道,“小丫头片子,脑子里净想些什么?”话虽然这么说着,她却是了解自家闺女的。笙姐儿打小便和别家孩子不同,性子活泼得很,在陆府里是半点儿千金的模样也没有,此时问出这么一番话,她也不觉得奇怪,便低声答,“你说严烨?他方才走了,说是宫里出了些事要他紧着回去。”

陆妍笙扯了扯嘴角。又不露痕迹地望了一眼她父亲,果然,沛国公的脸色不大好看。想来也是,分明计划得好好儿的,让闺女打扮得周周正正地给厂公瞧,却连一个照面儿也没捞着,换做谁都不舒心。

其实同严烨打过交道的都知道,这个厂公不喜欢热闹场合,今次能受邀前来已经是给足了瑞亲王面子,用过午膳便离去,也是说得过的。是以众权贵并没有往多了想,少顷,从里间便涌出来数个娇俏美姬,丝竹管弦之声与随之奏起,便纷纷将目光投到了舞姬们漂亮的脸蛋儿上去。

上一篇:帝后谋 下一篇:春光乍泄

弱水千流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