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18)

秦夫人的脸色倏地变得难看起来,却又不好反驳什么。老爷怎么这样喜欢那姓江的蹄子?论美貌论家世,她都比那蹄子好了千万倍。而且还给他生下了彦习和笙姐儿,那姓江的算什么东西?不由越想越气,渐渐地连眼眶都红起来。

妍笙上前几步抚上她的手,劝慰道,“母亲别想了,夜深了,回去歇了吧。”说着又看向顾嬷嬷,“顾嬷嬷,扶母亲回房歇着吧。”

顾嬷嬷哎了一声,扶着秦氏徐徐朝后院儿过去了。

彦习在她耳旁叹了一声气,嗟道,“母亲也是个可怜人,虽是主母却留不住父亲的心,只望父亲莫太过分,将来若传出‘宠妾灭妻’的风声来,可就不好了。”

宠妾灭妻?她心头嗤了一声。可能么?父亲又不是傻子,母亲好歹是秦家嫡女,那样硬的后台摆在那儿,若是事情真闹大了,秦家怎么会坐视不理?她倒是可怜江氏,一个女人有野心并没什么,可怜的是江氏有野心,却没有能驾驭自己野心的手段。

和妍歌一样,都是小心思一大堆真功夫半点没的人,能成什么气候?上一世,她那个妹妹是多么嫉妒憎恶着她,最后的下场又是什么呢?嫡就是嫡,庶就是庶,正室就是正室,妾就是妾,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扶过玢儿的手便提步朝松风园走去,妍笙的眸子蓦地滑过一丝精光——

对了!上一世也是这个时候,妍歌趁着夜黑风高在她闺房前的台阶上洒了油,想让自己脚滑摔倒,那时是玢儿走在前头替她滑了那一跤,若是今生……摔倒的人是她,是不是就能以抱病为由逃过应选?

她心头一沉,暗暗打定了主意,晶亮的眼中泛起丝丝异样的光。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绕过松风园的垂花门,厢房便近在眼前了。妍笙低下头仔细回忆着上一世玢儿滑跤的地方,不着痕迹地走到了玢儿的左侧,将她往右侧挤了挤。

玢儿见她换了个位置,不禁好笑,两人平日里明着是主仆,私底下却更像姐妹,便调了个手提灯笼,半眯着眼睛觑她,“小姐,路宽敞着呢,您挤奴婢干什么?”

陆妍笙侧过脸,嘴角有一丝莫名的笑容,晶亮亮的眼睛跃动着丝丝光芒,却没有回答。又朝前走了几步……约莫就是这个位置了,她心头登时紧张起来,竟巴望着妍歌洒下的油越多越好,让自己摔得越狠越好!

她的绣履落上了青石台阶,忽地脚下一滑便狠狠摔了下去,膝盖骨也狠狠地硌在石阶上,发出了一阵沉闷闷的声响,直疼得她倒吸几口凉气,眼泪都冒了出来,心中则是万分地佩服起自己来……

玢儿早被眼前一幕吓懵了,手上的灯笼也落到了地上,心道完了完了,这回怕是真要被夫人扒皮了呢……小姐啊小姐,走个路都不能消停,您这摔的哪儿是跟头,分明是奴婢的小命啊!?

☆、踏雪窥画

?果然如严烨所言,应选世家女入宫的诏书在第二日下来了。与此同时,沛国府的陆大姑娘滑了跤子伤了腿,这个消息也在这一日传进了死气沉沉的紫禁城。天将将撒开些阴霾,缠绵了多日的雪总算消停了会子,远处隐透出了一丝霞光。

姚尉挨在宫墙边儿等人,掖着手,呵气顿足,白净的脸上有一种焦灼。远远的,从景仁宫的抱厦里头转出来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儿,左边儿的那个身条儿挺括笔直,走起路来似乎带风,跟太阳底下那么一照,浑身能发光似的。

桂嵘跟在严烨身旁,拿眼觑一番他的脸色,斟词酌句沉吟道,“师父,那陆家姑娘伤了腿,咱们还让她入宫么?”

这番话问出口之后桂嵘就有些后悔了,照理说,入宫选秀的世家女,除了品貌端庄身无残疾外,身上也是不能有任何伤疤的。若是伤疤显眼点儿,连神武门那关都过不了,伤在隐蔽位置的呢?其实没什么差,进了尚宫局,再金贵的小姐也要被嬷嬷们扒个精光,瞧见了身上带疤,还是会把人拎出去。

陆家那边儿传出的消息是伤得不轻,既然不轻,那留疤自不必说了。桂嵘有些懊恼,自己跟在督主身边儿也两年了,这种傻不拉几的问题一抛出去,丢面子事小,惹了师父不舒心事大。这么想着,桂嵘脸上悻悻的。

严烨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深寂的眼淡淡地望着远处透过云缝的霞光,露出几分适意赞叹的神色,“落了这么久的雪,总算见到太阳了。”

他拥有比女人更精致的脸皮,肤色却并不大好,有几分病态的苍白。其实人和人心都是一样的,在黑暗阴冷的地方呆久了,便会不自觉地渴望起阳光,尽管那些光亮透不进心窝,能在皮囊上流转几分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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