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6)

小丫鬟也顾不上脸上的痛,从地上爬起来跪着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夫人饶了奴婢吧,绕了奴婢吧……”

心里则是悔不当初。

外人眼里的陆府大姑娘,芙蓉如面柳如眉,性子温婉贤淑又端庄大方。然而真正的事却只有陆府自家人才晓得,他们的大小姐年纪轻性子顽劣,在外人面前的样子全是装出来的,成日里不是上房揭瓦就是爬树下河,端是一刻也安宁不下来。

这不,方才硬要往一颗老松树上爬,谁也拦不住,一众丫鬟婆子在一旁吓得直打摆子。才一个晃神便见小姐一脚踩滑从树上摔了下来,一昏迷便是整整一个时辰。

要是大小姐醒了过来,自己顶好被从一等丫鬟给降下去,月例少拿些平日的伙食也差些。然而,要是她醒不过来,恐怕自己的这条命就得搭进去了……

玢儿越想越害怕,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屋子里混乱一片,这时候又听见门外的丫鬟传话,“习大爷来了。”

接着便见一个翩翩贵公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穿着一件二色百蝶穿花的墨青箭袖,束着长穗宫绦,罩着一件冰蓝织锦的鹤氅,面若秋月,眉目间满满是焦急。

一踏进门便望见秦夫人哭哭啼啼,朝牙床一番打望,却见陆妍笙紧闭着双眸躺在月洞门四柱床上,不由更是忧心。上前一步扶过秦氏的手臂,说道,“母亲,笙姐儿怎么了?”

秦夫人泪流满面,拿着绢帕不停地掖泪,捉着儿子的手抽泣了好几声才吐出一句话,手指着跪在地上的丫鬟狠声道,“让这个蹄子说!”

玢儿哭得几乎岔气儿,这才又将方才陆妍笙是怎么爬树又是怎么失足复述了一遍。陆彦习在一旁听得咬牙切齿,怒冲冲喝道,“真是荒唐!堂堂沛国府的大姑娘,竟像个村野丫头,传出去让父亲的脸面往哪儿搁!”

秦氏见长子发怒,连忙劝他,“你妹妹年纪还小,出了这样的事还骂她做什么呢?大夫来了说只是受了惊没什么大碍,却这会儿都没醒过来,真是急死个人了。”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道,“这件事可别对你父亲说,否则又不知道要怎么责难你妹妹了。”

陆彦习心头气愤得厉害,又见床上的那位面色苍白,担忧之下火气立时消了大半,来回踱了好几回步,忧心忡忡地瞧了眼外头的天色道,“宫里传出消息说圣上龙体抱恙,父亲入宫也有些时辰了,恐怕也是时候回来了。若是父亲回来见笙姐儿跟这儿躺着,恐怕想瞒也是不能够了。”

“其实老爷若知道大姑娘爬树,最多便是数落几句,倒是二夫人那边儿……”一旁的顾嬷嬷观望着秦氏的面色,试探着说了一句。

秦氏脸色骤然一沉,眼底也冷了下去,哼了一声道,“我的女儿何时轮到她来置喙了?”

陆家的长房二房素来面合心不合,两家的奴才下人没有不知道的。其中除却沛国公诤国公的矛盾外,更多的却是因为两个夫人。大夫人是秦家女,二夫人却是姓林。大梁的秦林两家素来便有不合,如今两家的女儿同时嫁入了陆府,成了妯娌,矛盾更是渐渐累积如山。

屋子一通闹哄哄,床上的人却发出了些声响。

脑子仍旧晕沉沉的,陆妍笙只觉得浑身都在痛,她迷迷糊糊地想起自己喝下了鸩酒服了毒,这会儿怕是到了阎王殿了。那浑身的疼痛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这辈子做的坏事太多了,被阎王爷判了刑不成……

她一股脑地胡思乱想,试着动了动手指,接着是整只左手。

“大姑娘醒了!”一个婆子惊乍乍地唤了一句。

房中的一众人连忙朝着她的牙床围上去,秦氏喜出望外,坐在床畔上不住地唤她的名字,“笙姐儿?笙姐儿?醒了么?”

笙姐儿?

陆妍笙被这个称呼唬了一跳,原先还万分沉重的眼皮子骤然轻了不少,她倏地一下睁开了眼睛,怔怔地望了望四周。

怎么像是她入宫前的闺房?

陆妍笙的眸子微微一动,眼珠子又转了转,瞧见了坐在床边儿正一脸焦急望着自己的妇人……“母亲?”她惊呼出口,嗖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连扯痛了伤处也顾不得了,双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与欣喜交织的神情,一把抱紧了秦氏哭道,“您还好好的,您还好好的!”

秦夫人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见女儿扑在自己怀里哭得伤心,不由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想,面上浮起几丝欣慰地笑容,伸手抱着她安抚,“傻孩子,你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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