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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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正是开春的时候,天气也在逐渐回暖,尚衣局的嬷嬷们早备下了新春的宫装,交给了司礼监的人给送到紫禁城的各宫各院。

妍笙宫里领到的宫装有十五件,缎面绣花鞋十双。音素和玢儿领着一众宫人喜滋滋地言谢,又拉着陆妍笙去瞧新入的衣裳,她随意地拿了几件看看,全是些料子极好的苏绣,花式也不曾见过,想是最新的。

大梁皇室好奢侈之风,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是以一众名门望族里亦是铺张到极致。妍笙瞧着这些珍宝感到可笑,如今世道这样动荡,天灾人祸不断,百姓们在水深火热里滚,贵族们却仍旧纸醉金迷,实在不该。

她暗暗嗟叹一声,心中这么一想,对这一大堆的奇珍服饰也提不起兴致了,面上淡淡地一笑,接着便转身走近了寝殿,朝玢儿招呼道,“饿了,传膳吧。”

音素同玢儿相视一眼,有几分不明所以。玢儿蹙眉,小声地嘀咕道,“娘娘这是怎么了?这些衣裳多好看哪。”接着又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手里的浅蓝色底白玉兰花合体裙,上上下下地审度。

音素摇摇头,又说,“给娘娘传膳吧。”说罢便朝小厨房走,将将绕过梅花门便瞧见一个身量挺拔的男人款款走来。她站定脚步朝那儿打望,只见来人一身蟒袍曳撒,面容如玉唇角含笑,站在阳光下无比地耀眼夺目,不是严厂公是谁。

她微讶,连忙朝他福身,“奴婢参见厂公。”

严烨微微颔首嗯了一声,又抬起眼看向合欢堂,口里颇随意地问,“娘娘在宫里么?”

音素点头,“在呢,正传午膳。”接着便领着他往正殿里头走,又吩咐了一个宫娥进去通传。玢儿一眼瞧见他,也是连忙给他见礼。

严烨点头,径自往寝殿里头走,撩开珠帘便瞧见陆妍笙正坐在黄花梨透雕鸾纹玫瑰桌前,桌上摆了好几道菜肴,他垂着眸子略看了看,便给她揖手见礼,恭谨道,“臣参见陆夫人,恭请娘娘玉安。”

起先有宫娥进来通传,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人真真地立在眼前儿了,陆妍笙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心头颇无语,这个厂公怎么这么会选时候,这是踩着点儿过来的么?她不自在地颔首,道了句,“厂公平身。”

严烨应了个谢便直起了身子,朝她笑得很是和蔼,颇善解人意地说,“娘娘先用膳吧,臣候着。”说罢便面带微笑地立在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用膳……您老这么守着谁吃得下啊……陆妍笙皱皱眉头,想了想便说,“这个时辰过来,厂公应还没用午膳吧,不如坐下一起吃?”她这番是客套话,因为知道严烨定会义正言辞地拒绝。主仆同桌用膳本就不合规矩,严烨在大内呆了这么些年,自然很心知肚明的。她这么一说不过是“您出去等吧别碍眼了本宫要吃饭”的另一种说法。

说完,妍笙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很期待地看着严烨。

严厂公闻言微微拧眉,似乎有些为难的模样,他略思索,接着便躬身揖手,道出了一句让她想自戕的话来——“既娘娘恩赏,臣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妍笙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这副勉勉强强又不好拒绝的模样,竟像是被她逼着一起用膳似的。妍笙欲哭无泪,然而话是她自己说的,这会儿人家都答应了,她还能反口不成?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真是太低估严烨的脸皮有多厚了。

她顿了顿,很消沉地说了句,“去添副碗筷。”

音素在应了个是,少顷便又取出一副青花瓷碗筷来。严烨面上颇自如,撩起袍子便在花梨木椅子上坐下来,见妍笙还一动不动,便掖着袖子给她布菜,边淡淡道,“臣此来,是有事要同娘娘知会。”

她抬起眼看他。这人的模样生得着实太好,连为人布菜这样的活计都能呈现出一番优雅的姿态。她看见他手中握着青花瓷筷子,修长漂亮的指节比手中的瓷器更醒目。

这样的场景很熟悉,至少与她而言是。

陆妍笙别过头不再看她,只侧目瞅了音素同玢儿一眼,两人立时便会意,纷纷退了出去,顺道合上了寝殿的门闩。

一室之内只剩下了她同严烨两个人,她觉得不自在,浑身都不舒坦,只冷着脸漠然道,“厂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严烨的神情极为淡然,仿佛没有听出她话语里的排斥,只兀自将一块一品豆腐放进了她面前的粉彩青釉碟子里,慢悠悠道,“从今日起,娘娘就是有病的人了,臣已经将话放了出去,娘娘浑身生了疮子,一时半会好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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