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75)

玢儿打起车帘探出来身子来,也伸出双手去扶她。陆妍笙的左手轻微地挣了挣,严烨便识趣地松开了手。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踏上杌子,又将手伸出去,玢儿便一把将她的胳膊扶住。她一只脚踩在杌子上,另一条腿便迈上了车辇。

然而,恰是此时,令人始料未及的一幕发生了——只听见一声几不可察的脆响,妍笙脚底下的杌子便忽地断了一条腿。玢儿惊呼了一声,便见陆妍笙从杌子上滑了下去。周遭立时传来道道惊呼,夹杂着倒吸冷气的声音。

妍笙背上的衣衫早被冷汗浸湿了,却在落地前被严烨抱入了怀中。她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乌沉木气息,纤细的两条胳膊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搂紧他的脖子。桂嵘同玢儿在一旁看傻了,怔怔地不知所措。

同样傻了的还有陆妍笙,她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严烨掂量着怀中这副娇躯,轻飘飘的并没有什么重量,又垂着眸子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娘娘自己能站得稳么?”

她这才回过神,顿时羞窘得无地自容,双颊飞上两朵红云,连忙垂下头颔首道,“能的,多谢厂公了。”

陆妍笙躺在严烨怀里,绯红的面颊娇羞无限,像是能激起人满腔的怜爱。她身上的香气是清甜的,一丝一缕都仿佛能拨撩人心,严烨心底有略略的微波荡漾开,却又在瞬间恢复了平静。他双臂微动,将她缓缓放在了地上,动作异常地轻柔。

她朝一旁挪了一步站定,胸腔里头如擂鼓大作,深深吸了好几口气也平复不下去。

玢儿同音素从车辇上跳下来搀她,拉过她的手上下打量着,焦急道,“娘娘可伤着哪儿了?”

妍笙摇摇头,正要说话,严烨的声音却又从一旁传来了,生硬的,冰冷刺骨,“好端端的,杌子怎么会断了一条腿?”他的眸子半眯起,寒光迸射,侧目睨了一眼桂嵘,指了指那杌子,吩咐说,“小桂子,去看看。”

桂嵘恭恭敬敬应了个是,小跑过去拾起杌子细细地看起来。

陆妍笙这时也觉出了不对劲,这回出宫的事情太后全权交给了司礼监,而严烨是多精细的一个人,带出宫的东西定都是再三检察过的,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出岔子呢?她微微凝眉,抬眼看了看严烨,只见他半眯着森冷的眼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那片黑压压的乌云,薄唇紧抿。

过了半晌,桂嵘终于看出了蹊跷,他骇然,连忙捧着杌子呈给严烨,回道,“师父,这条腿是被锯过的,切口齐整着呢。”

严烨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抚过那平整的断面,唇角忽地勾起一丝笑来,他随意地扑了扑手,慢条斯理道,“这杌子是哪个送来的?”

一个内监“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伏在他脚边瑟瑟发抖,颤声道,“回督主,是奴才送来的……”

他哦一声,垂眸撇了一眼那内监,接着便移开目光,微微蹙起的眉宇透出几丝嫌恶,“杖毙了吧。”

“督主……”那内监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抬起头仰望着严烨,直到几个身强力壮的厂臣过来将他往一旁的树丛里头拖时才开始疯狂地嘶喊——“督主饶命啊!督主!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什么都不知道啊!奴才冤枉啊督主……”

凄厉的哭喊渐渐地弱下去,一声声闷响从树林那头传过来。

陆妍笙显然也没有料到严烨会这样料理这桩事,原先她以为至少会审问一番再做发落。她微微皱眉,迟疑道,“厂公,这个内监……”

他却硬生生打断她的话,神色森冷如寒雪,漠然道,“臣是奉太后娘娘之命侍奉娘娘凤驾的,今次出了这么桩事,臣难辞其咎。娘娘放心,待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臣定会给娘娘一个交代。”

妍笙心底冷笑了一声——人都死了,怎么查?办案子向来是这帮宦官的拿手戏,到时候事情的真相是如何的,还不都看严烨的意思么?她倒不是多稀罕那小太监的命,只是不知道严烨又要拿这桩事做什么文章了。?

☆、醋意横生

?那条半道上的插曲就那么请轻飘飘地翻了过去,搬杌子的小太监死了,一众厂臣跟没事儿人似的翻身上马前行,心肠果真冷硬之至。

妍笙三人坐在御辇里头,面无表情地坐在矮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由于太过安静,甚而连车轴转动带出的轱辘声都显得尤为刺耳。

她恹恹地坐在矮塌上,背脊靠着软花秀枕,神态里头透着种说不出的疲累。玢儿凑过去递给她一杯清茶,心里隐约也能猜到主子在忧郁些什么。说来也是的,半道上出了这么件事,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她们不是东厂那班冷心冷肺的人,自然自在不起来,因又劝慰道,“主子睡会儿吧,到逍兴还得好半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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