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82)

是以,大梁朝的皇室何其可悲。

桂嵘心底幽幽地叹息,他抬起眼看着他家师父,这样的风度样貌,般配哪家的名门闺秀不能呢?只可惜了,他们内监都是残缺的人,即便再位高权重又如何呢,身体的残疾是一辈子也治愈不了的伤痛。不能娶妻生子,终究算不得个男人。

小桂子在心底替严烨惋惜,又忽然想起般若贵妃来。说起来,那可真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尤其是同他师父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简直是天下间最好看的风景,再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了。

他偷偷摸摸地瞄严烨,想起师父对贵妃似乎好得有些过了头,虽说有沛国公那层关系在里面,也不至于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吧?加上又有老督主同萧太妃的前例摆在那儿,不免暗自生出了些遐想来——莫非,师父对貌美如花的贵妃娘娘……

此时,严烨将好抚着腕上的乌沉木佛串侧目看他,朝他吩咐道,“娘娘身子不适,晚膳清淡些好。”

这么句话似乎在印证些什么,他何曾见过师父这么细心地照看过一个大姑娘?桂嵘先应了个是,又抬起眼看严烨,试探着道,“那……晚膳徒弟给娘娘送过去?”

严烨却摇头,“我亲自送过去。”

桂嵘在心里几乎落实了那个猜想,他暗暗感叹,师父不愧是师父,眼光果然非比寻常,别的内监找对食,顶好就是个漂亮的宫女,他老人家到底和普通内监不同,居然相中了金尊玉贵的陆府嫡女,般若贵妃。

小桂子在怔忡与敬佩当中告退离去了,空荡的甲板上又只余下了严烨一人。

舱房那处传来一阵年轻姑娘的嬉笑声,像是黄鹂鸟,又像是银铃,蓬勃着青春的朝气。他侧目看向那方,半眯着眼眸细细地去听,隐约能见里头传来陆妍笙娇脆的声音,不带任何防备,真实而随性。

像是某种难以抗拒的诱惑,他朝着舱房走近了几步,侧身立在窗前听得愈加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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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太医果真是医士里的大拿,一副药下去极为顶用,陆妍笙霎时生龙活虎起来。

玢儿同音素挨着她的肩膀和她坐在一起,女人之间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便很难收住,三个姑娘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小时候的事情上去。音素儿时过得凄苦,大多也都是妍笙同玢儿在说,她只淡淡笑着在一旁听。

童年是人这一生中最让人怀念的,儿时的一片飞花,一片落叶,铺陈开来都是一段段天真无邪的时光。干净,纯粹,不沾染半点世俗的尘埃,那样的美好。人在许多时候怀念童年,也许并不是刻意地去记忆一个人,一件事,只是单纯地怀念那种单纯如白纸的感觉。

“我小时候同别家的姑娘都不同,人家学女红的时候我在捉蛐蛐儿,人家临字的时候我在偷橘子……”说着儿时的事,妍笙吃吃地笑起来,“我父亲常被我气得跳脚,每次要教训我时,母亲就把我护着,现在想想也真是太调皮了,哪里有半分姑娘家的样子。”

玢儿心中感动得泪奔,点头道,“娘娘您能有这样的觉悟,奴婢真是太高兴了。”

舱房里的三人又闹腾了一阵,不知怎么地便聊到了童谣上去,玢儿同音素搡着妍笙的肩膀怂恿她唱歌。妍笙拗不过,只好妥协,压低了声音道,“那我只小声地哼哼。”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了河面,宝船的各处都掌了灯,严烨在半掩的窗扉前面无表情地立着,面上的神色虚虚实实,如玉的容颜在跳动的灯火下半明半暗。

妍笙清了清嗓子,轻轻地哼道, “一月嗑瓜子,二月放鹞子,三月上坟坐轿子,四月种田下秧子,五月白糖裹粽子……”

淮河水沉静地流淌向远方,偶尔击打过宝船的船身,远处驶来数叶打渔归来的渔船,他静静地听着从那格窗扉里传出的歌声,竟感到从未有过的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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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严烨送了燕窝粥来,伺候着陆妍笙用完便离去了。

戌时方过,淮河上显得尤为静谧,四处唯一可闻的便是水浪的声响。灯火的余晖映在淮河的水面上,随着波涛荡漾起伏。

妍笙梳洗毕后便躺上了床榻,她翻了个身,手肘子不经意间便碰到了床榻里侧的木壁,发出了一声空响,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尤为刺耳。她咧了咧嘴,揉了揉方才撞到的手肘,侧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木壁的另一头却也传来了“砰”的一声,像是在回应她一般。

陆妍笙一滞,这才想起来白天的时候严烨对她说过的话。是了,她们二人的舱房相邻,中间只隔着一扇壁。她转过头警惕地看着那面木壁,想象着另一边还躺着个严烨,不由一阵恶寒,只转了个身面朝外闭上眼,准备不予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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