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在上(90)

听她这么说,玢儿感到万分的诧异。在她们眼里,厂公待主子是最尽心的,就连桂嵘私下都对她说,从没见厂公对其它主子这样好过。此时陆妍笙说这么些话,听在玢儿耳朵里,颇有几分恩将仇报的意味。她蹙着眉看陆妍笙,“主子,您还想着和厂公过不去呢?别吧,厂公待您可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啊。”

她却只勾起唇扯出个冷笑,并不回答。在她看来,严烨如今走的棋同上一世一模一样,他的计划并不复杂,只消拨撩她,搅乱她这池春水,便能让她任凭他摆布,为所欲为。他们可以在前朝后宫间互相利用,各取所需,也可以消磨紫禁城中寂寞难耐的时光。

他太过诱人,浑身都有致命的吸引力,若她不曾历经过上一世的切肤之痛,恐怕也无法抗拒如他这样的男人吧。即使知道他不过是个内监。

陆妍笙只觉心烦不已,这样的无力感着实令人难堪——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上一世的悲剧重演么?这样的烦恼令人不愿面对,她再次倒头睡了过去,带着些想要逃避的懦弱。

玢儿见她又睡过去,只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因轻手轻脚地起身,端起托案打起珠帘退了出去。

甲板上的灯火有些暗淡,她旋身的刹那被吓了一跳,定睛看时才稍稍缓过神。那方的暗影处原来立着一个人,看那身量应当极高,身形挺拔,背光而立,教人看不清样貌。

玢儿正疑惑,却听见那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娘娘还是不用膳么?”那音色说不出的冷冽,是只有翡翠相撞才能迸射出的流丽,音调略低沉,却又夹杂无奈的叹息。

她这才认出这人是何人,连忙捧着托案给他施礼,回他的话道,“厂公。主子用不下饭菜,只说有心事。”

严烨低低喟叹一声,挥退了玢儿。

那日夜里他唐突了她,竟让她这样难受么?他拿捏人的心思一贯狠准,却在她这里栽了跟头。她同旁的一切人都不同,轻易一个眼神一个颦蹙便能拨乱他心神,这样的滋味从不曾有,教人无措,却又感到几分难言的适意。

他脚下的步子动了动,立在她的舱房门前朝内望。隔着层层珠帘,依稀能瞧见牙床上躺着一个姑娘,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因提步拨开帘幕走进去,脚步声轻微得让人不易察觉。

然而脚步声轻,珠帘的响动却遮掩不住。陆妍笙没有完全睡下,脑子里还有些迷糊,她面朝里侧卧着,以为是玢儿又进来了,因咕哝道,“都说了不吃了,我要睡了,你也去歇了吧。”

可那头的“玢儿”却迟迟没有应声。

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妍笙果然是被饿昏了头,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对劲,在床上翻了个身看过去,待看清立在她屋子中央的何许人后,她浑身都是一僵。

怔忡不过一瞬,她在下一刻蹙眉,沉下脸道,“厂公您怎么来了?”

严烨虚虚倚在屏风前,屋里的火光略亮了亮,是他在烛台边上挑弄灯芯。他以侧面对着她,半边脸映着厚重的金色,跳动的火光在他森冷的眸子里闪闪熠熠,竟也显出几分温暖的意态。

妍笙卧在床上看他,有些进退不得。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月白的中衣,又不能当着他的面换衣裳,只好窝在塌里,那锦被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她探出一颗小脑袋,皱眉道,“这么晚了,厂公还不睡么?”

这话是变相的逐客令,严烨一清二楚,却对她装傻充愣,“还没到戌时,臣平日睡得没这么早。”

她有些尴尬,几日不曾下过床,她当然不晓得这会儿是什么时候。自打严烨进屋,陆妍笙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分毫,她心头对那夜的事情耿耿于怀,又道,“厂公不知道本宫身子不适,不见外人么?”

严烨哦一声,“臣知是知道。只是不知宝船上,娘娘把哪个当外人?”

他这话说得没脸没皮,简直明知故问!他吃准了她不会明目张胆地说他是外人,所以故意给她吃瘪,简直可恶又可气!妍笙的火气又被撩起来,她翻了个身面朝里卧着,也不再去管屋子里的另一个人,撂下句话,“本宫乏了,要睡了,厂公若不愿走,您就呆着吧。”

她的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闹起脾气的模样尤其可爱,严烨侧目看着把自己裹成个粽子的娇娇,不禁莞尔一笑。?

☆、梨花带雨

?妍笙背对着严烨,卧在暖烘烘的被褥里一声不吭。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合礼数,竟当着严烨的面睡起觉来,可她心里不痛快,这样的心境下自然没法儿招呼那尊佛。上回在大化莫名其妙被那人轻薄了去,这样的气她没处撒,而且连个能倾诉苦恼的人都没有,怎么能教她不烦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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