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暗暗羡慕如今的她已经能够如此轻易地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同时也在认真思考着自己的答案。

他过得好吗？

应该是好的吧！

他拥有如此优越的家世和包容友好的生存环境，眼前的生活肉眼可见地安稳顺遂，未来的图景亦是一片大好光明，如果这样都不能算过得好，那这个世界上估计没有人过得好了。

他人生中唯一能算得上挫折的事情大概只有两件：一是当年高考没能够上清北，二是莫名其妙被祁正印甩了。

但这两件事对他来说都不算什麽致命打击，考不上清北可以去国外留学，被甩了也还有大把的女孩喜欢他。

人生对于他而言，从来都是易如反掌，非要说还有什麽不好的话，可能只是……

有些许枯燥吧！

但他从前却没有这样觉得过，是在见到完全与之前判若两人的祁正印之后，方才倏地滋生出这样的想法。

也或许不是突然滋生出来的，是一直就存在于他的心底，她不过是拾起线头的那个人，轻轻一扯，便拽出了他潜意识里埋藏最深的隐秘。

昏暗中，男人的眸光有一瞬的变化，沉默了良久才试探性地开口：

“如果我说我过得不好，你会因此觉得愧疚吗？”

闻言，祁正印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複制了他刚才望向她时的惊讶，但很快却慢慢消解，化作一抹不加掩饰的释然。

她已经决定了要对自己善良，与之对应的代价就是摒弃对他人的过度善良，于是边笑边坚定地回答道：

“不会。”

身前的人听到这个答案，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下意识地扶了扶镜框。

他原本也不是认真地在问这个问题，更不在意她会给出什麽答案，但此刻真的听到她如此斩钉截铁地否认过后，心里却泛起一丝没来由的不甘。

灯影灼灼，掠过男人眼底的暗涌。

他暗自垂眸，不再说话了。

她离开他的真实原因

“你到底为什麽和我分手？”

在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过后，那个自诩修养极好的男人，最终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像是一种对自己的报複，又像是对祁正印的惩罚。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

就在她提出分手的头天晚上，他们还一起去看了电影，看完电影他一如往常地送她回家，在小区门口微笑着拥抱、挥手、告别。

在他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异样，就连细节都完全一模一样。

她总是习惯性对着小区门口的转角镜整理仪表，直到确定妆容和衣服都妥妥帖帖之后，才会如释重负地擡腿迈进去。

看门的大爷对她印象极好，总是还没等她掏出门禁卡，便已经提前打开了门。

她无一例外都会向大爷道谢，颔着下巴，微微俯身，露出温和礼貌的笑容。

要说那天晚上唯一不同寻常的地方，可能只是后半夜里下了雪。

但作为一个北方城市，下雪却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北京的冬天，气象台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发出各种颜色的暴雪警报，地铁线时不时还会因此停运，不仅给出行带来不便，还特别耽误上班。

高瞻一直都不怎麽喜欢下雪，也不太理解为什麽会有那麽多人喜欢下雪，不就是空气里的水汽经过凝华而形成的固态降水吗？

有什麽可值得喜欢的。

在他的印象中，祁正印好像也对下雪没什麽太大的感触。

亦或者可以这麽说，她从来都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东西，对任何事物都不抱太强烈的情绪，总是淡淡的、静静的，几近于心如止水。

但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善解人意，令人如沐春风。

那天晚上，她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下雪了。

但等他看到消息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他随手回了个嗯，洗完脸回来又觉得有些不妥，想了想又解释道：

昨晚睡着了，没看到短信。

她很快就回複他没事，还反过来安慰他不用放在心上。

他便真的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出门上班去了。

说起来不回短信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之前也有过几次类似的经历，但她从来没有因此而不开心过，更不会和他闹脾气。

然而就在他收到短信的当天下午，便从同事口中听到她突然请长假的消息，正要发短信问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就接到她的电话。

电话刚刚接通，便听见她在电话那头开门见山道：

我们分手吧。

语气平静而坚定，甚至都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不容商量的肯定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