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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阿勒泰]她有一片荒漠(79)

作者:黎多雪 阅读记录


她听到那个呼吸粗重的哈萨克青年压低了声音在耳边说:

“这回是故意的。”

他突然感觉到无比幸福

入冬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地上的雪也越积越厚,往往是上一轮的残雪还未融尽,下一轮的新雪就已迫不及待地落下。

新雪覆旧雪,一层层堆叠起来,凝结成大地之上的另外一片大地。

转场的日子定在了三日之后。

巴太忙得不可开交,除了要打包行李物资以外,还得给牲畜们配备一整个冬天的药物,把去不了冬牧场的牛和山羊寄养到村长阿依别克家里。

阿依别克夫妇年纪太大了,再也无法承受转场的波折和艰辛,秋天就已经卖掉了大部分牛羊,剩下的一小部分则寄牧到阿要家,跟着他们去了冬牧场。

阿要家的牧场和巴太家一样,都在萨吾尔山的远冬牧场,早在一周前就转场过去了。

秋天结束以后,河边的草场日益凋敝,最后一棵枯草也被牛羊啃食殆尽,叶尔达那不得不将羊群赶往更北边的山林边缘。

下了一整夜的雪还没有散尽,天空中零星飘着碎雪。

少年穿着厚重的羊皮长袄,小而圆的脑袋缩在毡帽里,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熟稔有余地将牛马羊驼赶过荒芜的草场,踏起阵阵喧嚣的寒气。

祁正印骑着马不近不远跟在后面,时不时横走吆喝,将企图脱离队伍的牛羊拨回正轨。

一派熟练从容模样,像极了一个真正的牧民。

叶尔达那对此深表欣慰,扭过头来沖她露出几许赞扬的神色,扬着短鞭得意道:

“等去了萨吾尔山,我就教阿布拉姆骑马,这样你就成大师姐啦!”

他这样说着,脸上满是自豪,仿佛她如今的熟练里头有一大半都是他先前教她骑马的功劳,也似乎早将因为期末成绩太差被托肯在电话里狠狠骂过一通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至于他口中的阿布拉姆,是库兰的儿子,秋天才刚满两岁,胖嘟嘟的,见谁都笑,深得张凤侠的喜欢,时常被她强行抱到小卖部里玩,直到天黑了才肯送回家去。

叶尔达那对于冬牧场的生活十分向往,去了那里,他就可以每天放他最爱的牛羊,骑他最爱的马儿,再没人提及他一塌糊涂的学习成绩,也能彻底远离妈妈的唠叨——冬牧场没有信号,接打电话都得去特定的地方。

他偷偷告诉祁正印,他準备故意将寒假作业落在村子里,这样他就可以一整个寒假正大光明地不写作业了。

后者听完几度欲言又止,很想劝他迷途知返,好好学习,可望见少年眼中对于游牧生活的深切向往,却又犹疑地止住了话头。

她一时也有些分不清,对于眼前这个小小的少年来讲,到底哪一条路才是迷途了。

也许,比起那些人人追逐的美好生活,心中真正所热爱的,才是真正的坦途吧!

冬季的阿勒泰日照时间大幅缩短,天黑得越来越早,不到七点太阳就落了山。

祁正印帮着叶尔达那将羊群赶进圈中,正要回小卖部,却被刚从外面回来的巴太拦路截停,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

“等一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他说着急匆匆地跑回毡房,没多时便拿着一个手电筒出来,招呼她上马跟着他走。

日落之后,天黑得很快,两个人没走多远,天就完全黑透了。

手电筒明亮的光束落在洁白无瑕的雪地里,在四合围拢的黑暗中圈出一方有限的光明。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前面带路的哈萨克青年忽而停身下马,熄灭了手里的手电筒。

失去了唯一的光亮,夜晚的漆黑犹如被打开的水龙头一样悉数灌入眼睛里。

祁正印瞬间什麽也看不清了,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複视野,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松林的边缘,忍不住发问:

“我们来这里做什麽?”

闻言,身前的男人却是回身沖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仿佛是怕惊扰了林中的什麽东西,压低了声音嘱咐道:

“在这里等我。”

说完便将手里的缰绳递给她,眼神专注而机警,深深地锁定着看不清的林中某处,轻手轻脚地摸进了松林里。

夜色稀薄,寒风游移。

男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松林深处,天地间一片无边无际的黑,但林前的女孩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安宁惬意。

因为她知道,那个可靠的哈萨克青年就在她的附近,一伸手便能触碰到的距离。

有他在,她便什麽也不怕。

四周一片静悄悄的,什麽声音也没有,也不知过了多久,松林里才终于有了动静,亮起一束刺目的光亮,紧接着便听到那个熟悉而雀跃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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