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映雪点点头，敏锐地关注到他说“哄他们安静”，好奇地问道：“小孩子们太吵？”

柳溪亭摇头叹气，一幅深受其害的模样，“简直吵得人头疼，吱哇乱叫、鬼哭狼嚎、鸡飞狗跳！”

“那回有个兄弟给老娘做寿，大家都去捧场，难得坐下来说说话。一群小东西绕着人堆嘻嘻哈哈的追跑，撵也撵不走，后来为了争几颗糖，几个孩子打作一团，又喊又叫，边哭边骂，他们的娘劝了两句没劝住，一顿巴掌打得哭声震天响……过了两天，我看到小孩子，还总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梅映雪听他讲得绘声绘色，想到那样的场面，不觉莞尔——她曾经也是孩子堆里，哭闹的一份子。

“对小孩子来说，新衣裳、玩具和糖果可是天大的事，被抢了，可是要闹的。”梅映雪温言笑道，“我十岁时，爹爹买了一只六角风车给我，一个没留神掉进了池塘里，我都哭了好久，直到爹爹又买了新的给我才哄好。”

柳溪亭看她时，唇角带笑，“你现在也挺爱哭的。”

梅映雪嗔他一眼，往前疾走两步，将他甩下。

柳溪亭跟在她身后，见她进了一家糕点铺子，唤杨嬷嬷道：“你陪大娘子去采买，我去对面的茶摊子上坐会儿，买好了你们来寻我。”

杨嬷嬷应个是，去追梅映雪。

他没有跟上来，梅映雪也不强求，早就看出他不爱逛街，挑选这些东西的眼光也稀松平常。

反倒是杨嬷嬷比较能干，能帮她掌眼出主意，很快挑好了糕点。

杨嬷嬷看着掌柜的装东西，梅映雪閑来无事，出了铺子，左右看看，发现隔了两家店是一家成衣铺子。

已经是九月底，即将入冬月，该添置冬衣了。

店家挂出了最新式样的衣服，吸引了不少客人进店挑选，梅映雪夹杂在人群中慢慢看过去。

隔着悬挂的两件衣服，梅映雪听到有妇人在说悄悄话，隐约还提到了她？

“我刚才看到进了旁边的点心铺子，八成是要準备回门礼。你说，好好的小娘子这样想不开？就算退了亲，凭她的模样，什麽样的人家找不到，怎麽就嫁了那样的人？”

“谁说不是呢！听说她是为了报恩。”

“怪可惜的！皇城司的人，出了名的心黑手狠，个个都是活阎罗，这样的人她也敢嫁？迟早被嚼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

这些话，她出阁前就听过了，人人都觉得她是跳进了火坑，连她自己也时常这样想，早就麻木了。

柳溪亭很可怕，幸好成婚后，他待她还算不错，连掌家的权利都交给她了，只要两个人能这样平平安安地相处下去，就是她的造化。

梅映雪挑开衣裳看后边的花样时，露出了衣裳后边的三位妇人。

那三位自然也看到了她，脸上都露出尴尬和不安，勉强笑笑，福了福身。

纵然背后议论，她们也没有说什麽诋毁的话，梅映雪不想为难她们，也朝她们笑了下，继续看衣裳。

三位妇人待不下去，麻利地溜走了。

梅映雪兴趣索然，也离开了店铺，杨嬷嬷正在街上张望她，手里还拎着几个油纸包。

梅映雪叫上她一道去寻柳溪亭，顺道在茶摊子底下吃杯茶。

柳溪亭看她神色不佳，为她添茶时问道：“累了？还有多少没买的？不然先回去歇个午觉，午后再出来一趟。”

梅映雪只是被那三位妇人的言论影响到心情，倒不至于败兴回家，“还有好几样没看呢！等会儿去买了瓜果，午后都是被挑捡过的，不容易买到新鲜的。”

柳溪亭又问她缺什麽，梅映雪掰着手指正要数算给他听，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呀！这不是柳指挥使麽？平日里出入酒楼茶肆，今日却在街边茶摊屈就？”

梅映雪闻声转头，看到一行十余人，皆是玄衣皂袍的官人。看式样纹彩，是皇城司的服饰。

说话的人二十多岁，个头中等，面容阴鸷，脸上皮笑肉不笑，充满挑衅的意味。

他的一双眼睛既锐利又充满算计，很是让人讨厌。

其他一行人，各有各的相貌，眼神中皆是皇城卒才有的桀骜。

梅映雪扫了一下，立刻把头转回过，再看柳溪亭，虽然也常年冷着一张脸，但是凭心而论，他剑眉长目，双眸点漆，长相确实是一等一的好！

在她认识有限的郎子当中，他是格外的好看。

心里顿时有了新的感悟，难怪他能成为官家的心腹，除了他办事的能力，不论是模样还是气度，放在这群人当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瓦砾中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