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主任爆脾气顿时就上来了，被沈眠死死拽住。

轩轩奶奶的脸已经连皮带肉都被扯完了，索性也不装了，语气还是那麽温婉，不紧不慢：“她嫁进我家，是凤凰也要给我蹲着，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我只是投资失误，出发点是好的！”

轩轩爸爸发出一声哀鸣：“妈，你别说了，她手术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要和我离婚……”

轩轩奶奶的眼神透着不屑：“孙子病成这样，八成也治不好了，我们邵家从没这样的病，多半是他妈身体的关系……离就离，反正你能挣钱，还怕找不到老婆？”

“妈，你别再说了！”轩轩爸爸恨不得上去捂住老妈的嘴。

轩轩奶奶继续：“离，让她离，病成这样的孙子，反正我不要，她带走了清净！这次我豁出老脸去就找来这麽多专家，就是为了心里有个底！”

“现在，底探到了，离啊，怕她啊！”

砰！

博古架上一只青瓷花瓶被轩轩爸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恶心人的地方太多，沈眠一分一秒都待不下去，哪知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轩轩，糟糕，他听了多少？

哪个倍受疾病折磨的孩子能受得了这种打击？

秦主任也看到了轩轩，强行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轩轩爸爸看到儿子，心虚地别过头又转回来，佯装没事：“轩轩，我不是让你在车里等的吗？”

猝不及防的，轩轩奶奶撕了脸皮、来不及再装上，僵在原地。

轩轩眼睛里闪着泪光，冷静又克制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很快收拾好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吃力地拖出来：“爸爸，你快上车，我要去陪妈妈。”

秦主任拿着茶几上厚厚的红包，强压愤怒：“还不快去缴费？沈眠，我们走！”

沈眠很自然地接过轩轩拖着的大行李箱，和他一起跨出大门，豪华的水晶吊灯每一片都映着四人匆匆离去的身影。

眨眼间，偌大的湖景别墅里只剩下轩轩奶奶一个人。

……

未成年人不能坐副驾驶位，轩轩在安全座椅上，左边是秦主任，右边是沈眠。

沈眠见过许许多多的变故和变脸，但每次见到这种都很难不生气，人性真是几千年来都没变过，总能在不经意时露出獠牙，吓人一身冷汗。

轩轩爸把车驶上高速以后，时不时地叹气。

轩轩一手拉秦主任，一手拉沈眠：“秦主任，沈眠，你们家有没有空的小房间，能不能收留我和妈妈？”

“我妈妈很厉害的，赚得比爸爸多，等她身体好了可以工作，会付你们房租。还有，我外公和外婆也有不少钱，我们不会赖帐。”

秦主任忽然出声：“你俩有没有领结婚证？在国外领的还是国内？”

轩轩爸的脸更疼：“国外领的证，国内还没来得及领。”

秦主任非常直接：“我和老邵是发小，当初我们在野河里玩，老邵救过我的命。轩轩看病衣食住行都包在我身上，从此以后，我和你家两清。”

“不是，不能啊，秦主任……秦伯伯……我……”轩轩爸开车来找接人的时候，怎麽也是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现在连背都佝偻了。

“轩轩妈住哪个医院？”秦主任根本不理睬。

“S市第二人民医院普外科11床。”轩轩爸的嗓音沙哑。

秦主任立刻从通讯录里找了个手机号打出去：“喂，李主任啊，我是老秦，哎，对对对，中医科的，我侄女在你们科11床，哎，帮忙找个护工，是的，麻烦你多照顾……”

医护人员托同行或者同事办事，那必须轻声细语。

秦主任的脸拉得老长：“你把我们送到那里，缴完费就回去盯着你母亲，该报警该退保该追回……都赶紧去处理。轩轩和他妈妈，我会照顾好，就这样。”

车厢内更加沉默。

轩轩悄悄地靠着沈眠，好几次都努力把眼泪眨回去，就这样直到下车。

轩轩爸爸去缴费，秦主任、沈眠和轩轩三个人两个行李箱，直奔普外科11床，床头牌上显眼的“禁食”字样。

轩轩妈妈靠坐在床头，脸色苍白，头发一绺绺地粘着，看到轩轩和行李箱，眼泪一颗颗地掉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

轩轩扔了行李箱，大声说：“妈妈，对不起，我不该推你，也不该向你发脾气……轩轩错了，再也不会了。”

轩轩妈妈嘴巴动了动，声音很低：“轩轩，你昨晚腿疼了吗？”

轩轩非常乖巧：“妈妈，沈眠医生和秦主任很厉害，我昨晚睡着觉了，睡了两次呢！妈妈，你别担心。”

“妈妈，你开刀疼吗？现在还疼吗？医生叔叔阿姨们怎麽说？”